【文︰朱鳳翎】

談及保育,我們會想起舊的建築物或文物古玩,而吳俊雄博士花了前後十六年時間,去保育一個人一生的痕跡。他把黃霑一生的著作和生平逸事,編成了《保育黃霑》套書,全套共五冊,紀錄了黃霑的一生,也側寫出輝煌時代的香港。

一代香港鬼才

黃霑生於1941年,在60年代開始加入文化事業,正職是廣告人,早期已為家計會創作《兩個就夠晒數》等家傳戶曉的廣告歌曲,也開始寫國語時代曲,音樂成就人所共知。霑叔從小喜歡電影,他當時的心願是以電影抒發情感和對社會的看法。於是霑叔放棄了當時廣告公司的高薪厚職,開拍首部國語電影《天堂》。

70年代是國語片當道的年代,香港本土電影仍未興起,霑叔第二套電影《大家樂》,是自編自導自演的粵語歌舞片,在那個時代非常前衛。吳俊雄博士形容,《大家樂》為霑叔本色的電影,他把心中覺得過癮的東西都放上銀幕,還為電影作了14首歌,將自小所學過不同類型的音樂也放了進去,也在電影中展現了自己有時佻皮,有時知書識禮,有時追求夢想,有時浪漫的豐富面向。這部戲對香港電影發展有里程碑式的貢獻,就像向世界宣布,1975年,一個文化新香港已經誕生。

前來敲門的「黃同學」

吳俊雄博士曾在香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流行文化,在課堂上,他常常引用霑叔的經典作品作為引子,引起學生的共鳴。在1997年的某天,有一位學生敲敲吳博士的房門,那人就是當時已非常有名的霑叔。霑叔當時在準備關於粵語流行曲的博士論文,他向吳博士說,「聽講你是流行文化的專家,流行文化研究的大師!下星期開始我會上你的課!」吳博士回憶起,當時心想有一個行走的流行文化百科全書要來上他的課,簡直驚得冷汗直流。果然,這位黃同學在之後二十個星期風雨不改,每一課都坐在前排,密密抄寫筆記。下課後,他會請吳博士飲咖啡,有時更不諱言地指出,吳博士整堂課的內容也是錯的,讓吳博士尷尬非常,卻也大開眼界。例如,有一課講到徐克的電影《黃飛鴻》,吳博士說徐克以低角度拍李連杰,是為了展現出英雄氣勢云云。誰知霑叔卻告訴吳博士,說自己當時正好身在片場,原來徐克這樣拍,不過是因為李連杰當時有腿傷,只能拍上半身而已,讓吳博士哭笑不得。

黃霑故居的書房

霑叔於2004年離世,2005年,吳博士開始整理他書房留下的東西,在霑叔西半山故居,入屋一看全部都是書架,有古書、新詩、五四文學、西洋書、廣告書、小說、詩歌等。進入他的書房,椅後整個書櫃都是論文參考書。感觸的是,那些書全都是當年課堂上,吳博士推薦他看的參考書籍,霑叔不單統統買回來,更做了很多筆記。書房內,也有很多想不到仍然保留著的珍貴手稿,甚至有《世界真細小》等歌詞手稿、劇照,保留得非常完整。踏出門口,「保育」二字便在吳博士的心中浮現。那幾年,香港興起一陣保育潮,當時正是爭取保留皇后碼頭鬧得最火熱的時間。吳博士心想,香港已像一個步入中年的人,有些東西現在不記下來,以後便永遠不能重拾。於是,他便由霑叔的書房尋索起,一直追溯他小時候的生平,完成一幅拼圖,不遺鉅細地保育這位一代流行文化巨人所留低的印記。

(本文原刊於星島日報專欄《開卷樂》,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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