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補完角色 — 《假冒女團》考察報告
上映大半個月,《假冒女團》至今尚未落畫,票房亦已突破 500 萬。影評輿論頗為兩極:一派覺得電影是「爛片」,劇情「蒼白」;另一派認為教主演技大有進步,武打場面亦見功駕;第三條路則是以性別意識為框架,欣賞《假冒女團》提出「安能辨我是雌雄」的視野。讀過不同觀點之後,我懷疑三派說法是不是可以合流?——正因為角色空洞,難以自然地推動劇情,結果要借用演員戲外的形象,才能「補完 」戲內種種不足,撐起電影。
不少影評人批評《假冒女團》是「爛片」。劇本問題的確明顯,故事簡單來說就是從前有一個生理男性扮女裝參加女團選拔,「拯救發明星夢、被人呃錢的妹妹仔」,乍聽已覺頗為陳腔濫調。情節發展雖然尚算清晰:男扮女裝,混入參賽,收集證據,完美破案;但人物描寫未夠深刻,不足以支撐角色,叫劇情未能順暢展開。舉例:一個跌打店太子爺,為甚麼去了做看更?為甚麼又加入「國際保障未成年少男少女身心健康發展協會」?一切都沒有交代,叫「臥底故事」的劇情失去推進基礎。人物形象蒼白,但劇情又要展開。情節堆疊,電影看起來顯得生硬尷尬,難免有「為做而做」之感——好像只是為了讓 Anson Lo 扮女人、打功夫、跳舞……有機會發揮演技,自然被人詬病電影流於神徒的「朝聖片」。
有批評認為創作方深知神徒定必入場支持,製作馬虎,沒有好好處理劇本。但吊詭的是,角色空洞的缺憾,偏偏也是因為 Anson Lo 的參與,借用演員的形象來補完,才不至於太過不堪入目。
《假冒女團》 最大賣點固然是 Anson Lo 的女裝造型,而 Anson Lo 作為演員本身不乏性別議題的討論,剛好充實了雷紫荊的人物形象,讓男扮女裝的劇情變得「理所當然」。無論是出道前教韓國女團的 Jazz Funk,到出道初期的「白面紅唇」韓妝,經趙雲「擁抱曖昧、拒絕二元」一文分析後,不少神徒恍然大悟,樂意採納 「性別流動」的框架去理解 Anson Lo。其後,影評「《假冒女團》— 陰差陽錯的性別意識」沿著性別線路去賞析電影,亦有引用趙雲的文章,令電影走出「低俗喜劇」的閱讀層面。
有趣的是,Anson Lo 可能都意識到演員與角色互相參照對《假冒女團》起著關鍵作用。在相關的訪問中,被問及「扮女人」時,他有意無意地提到一些具有性別意識的訊息。例如在頭條 Pop News 訪問中,他說男扮女裝「唔係 sell 靚,而係 sell 勇敢,我唔怕被人笑」。又如在《JET》的訪問中,他再提到自己不抗拒「扮女人」,「扮女仔呢樣嘢喺好多人嘅眼中可能係好核突,但只要你唔帶住一個歧視嘅目光去睇就唔會覺得係一回事」。以男兒身去演女裝造型可以純粹搞笑,但演員卻親自現身去審視和評價「扮裝」行為,反思電影橋段之餘,也流露出對主流傳統性別框架的質疑,而且由性別形象相對流動的 Anson Lo 說出來又好像格外有說服力。戲內的角色,戲外的演員,兩者的互動對讀,令《假冒女團》變得有趣。
看《假冒女團》我不時想,有沒有可能換另一個演員去做雷紫荊?又或者,要是沒有演員與角色之間的對讀,電影會不會變得平平無奇? 走出戲院,直覺判斷很可能是瑜不掩瑕;但再聽 Anson Lo 剖白拍攝經過,對照戲裡人物與戲外演員,卻豐富了電影閱讀的可能性。不只是 Anson Lo 「扮女人」延伸的性別討論,還有舞者出身的他為劇情需要去「習武」的自我突破,這些圍繞演員的電影周邊資訊,好像都在努力地透過殺青後的「增補內容」,「完善」電影本身的種種不圓滿。這種依重演員補完角色的片種,該怎樣評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