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观察：不谈政治，谷爱凌在中国还是超级偶像吗？
2022-02-17T10:38:24.431Z
（德国之声中文网）中共爱国主义宣传中对于“自己人”的标准定义，是基于种族主义的“两黑一黄”（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北京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大跳台金牌得主谷爱凌（Eileen Gu）的长相并不合规——至少她的头发是黄色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被中国媒体塑造成为爱国偶像。
媒体用了另外一个词来赞美她：“中美混血儿”。由于长期的优生学宣传，“混血”在很多时候是一个正面用语，意味着健康、聪明和美丽。但是，“中美混血”是最佳组合，暗示着两个大国文化的强强联合。而且，这里的“美（国）”只是白人的国度。假如谷爱凌的父亲是一位黑皮肤美国人，她的消费价值恐怕会大打折扣，不会被满网惊呼“太养眼了”。
跟中国很多成功运动员出身贫寒家庭、文化教育欠缺不同，谷爱凌代表着跨文化精英家庭的高档生活方式——无忧无虑的物质生活，充分发展兴趣爱好的生活环境，美国私校加中国奥数的双语教育，以及被认为是这种教育结果的斯坦福大学录取通知书。顺理成章地，她成为奢侈品的最佳代言人。甚至，她也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流行于中国的“鄙视链”，在记者问到对批评意见的回应时，谷爱凌说：“我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安抚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上面，这些人没有体验过我可以每天都感受到的感激和爱。”这句话在中国社交网络上备受称赞，被认为体现了精英人士的“大格局”。
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谷爱凌被中国媒体塑造为超级偶像、并得到无数商业代言机会水到渠成，势不可挡。不过，如果我们看看其他华裔运动员的遭遇，恐怕也并不如此确定。
自由、人权与“背叛祖国”
同样是华裔——父母都是华人，按照种族主义理论是更“纯正”的“两黑一黄”；同样是“学霸”——2018年以美国“高考“SAT数学满分800分的成绩入读耶鲁大学；同样是奥运冠军——在运动生涯中的总体成绩高于谷爱凌；但是美国华裔花样滑冰运动员陈巍（Nathan Chen）没有成为中国人的热捧偶像。在获得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金牌之后，他的名字甚至没有出现在一些新闻报道中。在新浪微博的相关新闻下面，获得大量点赞的一条评论是：“每个人都很棒，除了陈巍。”
和他的名字贴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字母“rh”——“辱华”的拼音缩写。
2018年的平昌冬奥会上，陈巍采用了2009年的电影《毛时代的最后舞者》的音乐。这部被禁止在中国放映的电影，也讲述一个和“国籍”有关的抉择故事——上世纪八十年代，芭蕾舞演员李存信赴美国学习之后，为了自由毅然决定宁可“叛国”也要留在美国。
陈巍似乎并不想用“热爱中国文化”来掩饰自己的政治立场。2021年，他对批评中国人权记录“撕裂人性”的美国花样滑冰运动员埃文·贝茨公开表达支持。“我同意埃文的说法，”陈巍当时说，“我认为如果要让更大的变化发生的话，必须有超越奥运会的力量。那需要是一个非凡的变化。”
在中共吹嘘自己早期历史的宣传片中，陈巍应该算是支持祖国人民反抗专制政权的海外爱国华侨。但是，在今天的中国社交网络中，他被指责“背叛祖国”。
谷爱凌因为参和政治（“进贡”金牌“为党争光”、在彭帅事件中为大外宣站台以及为中国网络防火墙辩护）而得到中国舆论加分，而陈巍的言行在很多中国网民眼中就成了 “把体育政治化”，认为运动员只要专心比赛就好。
说起来，另外几位华裔运动员就是这样做的。美国男子花样滑冰选手周知方（Vincent Zhou）试图从文化上接近中国网民，在Instagram和微博上写道：“我为我们的传统和文化感到自豪，我为自己是亚裔美国人感到骄傲。” 显然，中国网民并没有怎么买账，他的微博相对来说都是冷场。
“建设祖国你不在，千里投机你最快”？
17岁的刘美贤(Alysa Liu)是代表美国参赛冬奥会的最年轻选手。在政治上，她的家庭背景更加突出。她的父亲刘俊（又名刘俊国）是1989年“六四”学运的骨干人物，曾任广州学自联主席。后经“黄雀行动“救援前往美国，现为律师。大概为了避免给当事人带来麻烦，知情者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事实上，在“六四”话题仍然敏感的中国舆论中，这并不会被允许引发讨论。
也有人怀疑谷爱凌的母亲谷燕是通过“六四绿卡”得以留在美国。这很难得到证实。其实，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留在美国，站在今天小粉红的立场看，不都是在选择国籍的问题上“背叛祖国”了吗？假如谷爱凌“翻车”了，这随时可能被攻击为“建设祖国你不在，千里投机你最快”。更不用说，在“爱国底层逻辑”中，中国女人和外国男人结婚生子，本身就是罪大恶极的事情了。此外，精英崇拜随时可以反转为“仇富情结”。同样代表中国参赛的女子单人花样滑冰运动员朱易（Beverly Zhu）就是一个例子，她因为在赛场上摔跤遭到了中国网民刻薄的批评，一些人叫她滚回美国去。
因此，《环球时报》前总编胡锡进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他在微博发文提醒对谷爱凌的宣传“要适度”，以免“中国的国家荣誉和信誉”有风险。他说，“中国舆论对她的宣传要预留一个模糊地带，防止未来被动。”显然，谷爱凌不放弃美国国籍就意味着她在中共控制之外，并不能让党放心。
支持父权专制政权的女性力量？
有人听了谷爱凌的大外宣式发言之后评论说，“谷爱凌就是一个会滑雪的华春莹”。很多人不赞同这样的批评，认为谷爱凌自信、坚韧、个人能力强，展示了女性的力量，政治表态乃迫不得已。不过，这样的“个人品质”，难道华春莹就没有吗？她的职业生涯中，有比谷爱凌更容易的抉择吗？
谷爱凌鄙视“没有受过教育的人”的理由，也是因为他们不能理解自己“更大的善”（the greater good）——这可以解释为通过展示女性力量、弘扬体育精神，在不同的政治立场中建立沟通的桥梁。问题的关键是：真正的女性力量，对一个父权专制政权来说，到底应该支持还破坏？或者说，被迫支持的限度在哪里才不成为负分？中国多得几块金牌之后，政府更有动力解救徐州丰县“八孩母亲“，还是更有能力掩盖其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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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男子雪车队书写历史：德国男子雪车队包揽了双人雪车赛金、银、铜三块奖牌，这在冬奥会该项目历史上尚属首次。德国传奇名将弗里德里希（Francesco Friedrich）与马吉斯（Thorsten Margis）组合获冠军。这是弗里德里希在奥运会上第三次夺金。 约翰内斯·洛赫纳（Johannes Lochner ）与鲍尔（ Florian Bauer）组合获得银牌，克里斯托夫·哈弗（ Christoph Hafer）与 索莫尔（Matthias Sommer）组合获得铜牌。
苏翊鸣：威虎山到大跳台：17岁的中国选手苏翊鸣在北京冬奥会男子单板滑雪比赛中，夺得大跳台金牌和坡面障碍技巧银牌。这是中国选手首次在单板滑雪项目中赢得奥运奖牌。出生在吉林的苏翊鸣4岁就开始练习单板滑雪，12岁已经是国内顶尖滑手之一。2014年起，他还参演《智取威虎山》等多部电影。2018年起，他专注投入滑雪训练，并进军奥运。凭借演艺和体育的骄人成绩，苏翊鸣成为冬奥会上中国最受欢迎的运动员之一，微博粉丝数量超过百万。“冰雪公主”谷爱凌：拥有超高人气的自由式滑雪女将谷爱凌（Eileen Gu）在北京冬奥上夺得大跳台金牌和坡面障碍技巧的银牌。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国际媒体中，这名18岁的中美混血姑娘无疑是本次冬奥最抢眼的面孔之一。出生、成长于美国的谷爱凌长期代表美国队参加国际比赛。按照北京奥组委的说法，2019年她决定代表中国参赛。但她是否入籍中国、是否拥有双重国籍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正面回答。谷爱凌还为20多家知名品牌充当广告代言人，在中国成为体育、商业双丰收的成功偶像。
老将徐梦桃圆了奥运金牌梦：31岁的徐梦桃在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决赛中完成了难度系数高达4.293的动作，夺得中国在该项目的第一块女子金牌。经历过大小伤病的她这是第四次出战奥运会。在索契冬奥上，她曾摘取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银牌。平昌冬奥会上，徐梦桃膝盖带着钢钉出征，未能进入到最后一轮决赛。
华裔美国选手陈巍夺金：22岁的华裔美国选手陈巍在北京冬奥花样滑冰男子单人自由滑以近乎完美的表现问鼎金牌，同时也弥补了他在上届平昌冬奥会上的遗憾。在艾尔顿·强（Elton John）的火箭人（rocketman）歌曲声中，陈巍技压群雄，5度完成“四周跳”的超高难动作。
“战神”羽生结弦：日本选手羽生结弦是两届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冠军。在平昌冬奥会上就曾征服过不少观众，在中国也有超高人气，一些中国同行也是他的“粉丝”，比如冰舞组合王诗玥/柳鑫宇。在北京冬奥会男单自由滑比赛中，羽生结弦因挑战四周半（4A)失利最终位居第四，无缘三连冠。纵然结局并不完美，但羽生表示，“这是一次勇于挑战、充满自豪感的奥运会。我不遗余力发挥出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天才花滑选手瓦利耶娃的金牌梦：年仅15岁的俄罗斯花样滑冰明星卡米拉·瓦利耶娃（Kamila Valieva）被看作本次冬奥会最大的夺冠热门，也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花滑选手。在与队友一起赢得冬奥花滑团体自由滑第一名后，她去年12月送检的样本被查出违禁药物"曲美他嗪"引发争议。国际体育仲裁庭裁决瓦利耶娃可以继续参赛，主要原因是她不满16岁，且证据尚不明确，检测结果通知不及时"。
归化朱易的两次摔倒：出生美国后放弃美国国籍加入中国国籍的花滑运动员朱易（Beverly Zhu），周日（2月6日）在女子团体比赛中失误摔倒，获得最后一名，引起中国网民批评，而周一（7日）的比赛中，她又再次摔倒。朱易向媒体坦承，压力极大，两次出赛后都泪洒冰场。赛后在中国微博上，朱易摔倒成为热门话题，#朱易摔倒的标签获得超过2.3亿的浏览量，但相关评论随即遭到删除，当天傍晚就无法查到相关评论。
武大靖：刀锋时刻：来自黑龙江的短道速滑选手武大靖在北京冬奥男子500米速滑半决赛中被淘汰出局，卫冕失败。28岁的武大靖是中国短道速滑的领军人物、短道速滑男子500米世界纪录保持者。他总共获得过4枚奥运奖牌（一金、两银、一铜），4次赢得世锦赛冠军，是中国最成功的冬季运动男选手之一。在中国，武大靖也是名副其实的网红，在微博拥有粉丝889万。
凯·欧文斯：圆满的圈：17岁的美国滑雪选手凯·欧文斯（Kai Owens）出生在中国安徽，2005年被一对美国夫妇领养。14 岁时她赢得北美猫跳滑雪比赛冠军。她曾表示自己非常幸运，“如果我没有被（养父母）收养，可能只会成为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如果我被其他人收养，我可能有完全不同的生活。”她说为能代表美国参加奥运感到很自豪，这次回到中国对她来说是画了个“圆满的圈” (a full circle)。
叶劲光：男子冰球队长：中国男子冰球队的大多数队员都是归化球员，主要来自加拿大和美国。前锋、队长叶劲光（Brandon Yip）出生在温哥华地区，有华人血统。他曾是波士顿大学冰球队的主将，NHL联盟的职业球员。2017-2018赛季，加入为北京冬奥发力储备人才的昆仑鸿星俱乐部。
福将、福帅兄弟：冰球队两名前锋福将（Spencer Foo，左）和福帅（Parker Foo，右）是来自加拿大的两兄弟，有华人血统。两人从小练习冰球，从加拿大青少年联赛到美国NHL联盟的职业球员，后来双双加盟昆仑鸿星俱乐部。
凯利奥斯：子承父业：1991年出生于美国芝加哥的杰克·凯利奥斯（Jake Chelios）来自一个冰球世家。据中国媒体报道，他的父亲克里斯·凯利奥斯就是北美冰球名将。杰克曾是NHL底特律红翼队队员。2019-2020赛季，凯利奥斯加盟昆仑鸿星队，是目前该队中防守能力最为出众的球员之一。他也是中国冰球队里4名非华裔选手之一。
齐广璞自由式滑雪夺冠：第四次参加冬奥会的中国男子自由式滑雪选手齐广璞在2月16日为中国队夺得了第7枚金牌。在本届冬奥会上，这名32岁的老将还收获了一枚空中技巧团体银牌长平（linktr.ee/changping）是中国资深媒体人、时事评论作家，六四记忆 · 人权博物馆总策展人，现居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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