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4/2022 - 03:51

英国情报部门负责人、英国政府通讯总部总监杰瑞米·弗莱明（Jeremy Fleming）3月31日受邀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国家安全学院就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这一历史性事件对欧洲和世界安全局势及地缘政治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发表了演讲。

弗莱明在演讲中说：“大家上午好，感谢（主持人）罗伊的介绍，并感谢国家安全学院在这座美妙的建筑中举办这次活动。我无法告诉你们回到澳大利亚让我有多高兴，尤其是在堪培拉见到朋友和同事。现在，要指出的是，自从我上次访问澳洲以来，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新冠疫情、技术和网络的形象和主导地位、中国的作用、阿富汗战争的结束以及现在普京对乌克兰的入侵。”

弗莱明指出：“其中任何一个事项都可以被看作是历史性的转变。总的来说，它们加起来就是一个世代的动荡时期。经济、社会和地缘政治方面的后果仍在上演，并将在未来的几十年里继续上演。显然，在国家安全领域也是如此。在这里，我们所面临的威胁和我们缓解威胁的方法正在迅速变化。有很多关于需要设计一个新的全球安全架构的讨论。我的论点是，它已经在发生，它已经不同了。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感受到了这一点。本周宣布大幅增加国防和情报开支表明，澳大利亚了解这一新的现实。”

弗莱明说：“因此，我在堪培拉谈论这些主题，了解你们如何思考我们面临的挑战。但我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明天参加（澳洲情报机构）澳大利亚信号局（ASD）成立的75周年纪念日。他们的历史是漫长而辉煌的，信号局在维护澳大利亚安全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我祝贺完成这一关键任务的几代人。我感谢他们的伙伴关系。因为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显地要站在一起。我们对澳大利亚信号局人员的服务心存感激。在英国政府通讯总部，我们对能够依靠他们的友谊而感到谦卑。”

弗莱明说：“我很想留出足够的时间与罗伊聊天，并回答你们的问题。所以我打算继续讨论一些主题，并尝试对我们的主权和盟国的反应提出一些影响。首先是新冠疫情。当然，在我们宣布疫情结束之前，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疫情带来的）人类的代价是可怕的。但是科学家和医护人员的惊人工作使我们处于一个更好的位置。而且这一经历帮助我们学到了一些痛苦的——我相信是有用的关于国家安全的教训。也许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对国家的复原力有了更好的理解。在2020年之前，这里有谁会意识到口罩的全球供应链会是一个如此关键的依赖性？或者，一艘集装箱船在苏伊士河搁浅会造成如此混乱？甚至，半导体的供应会如此脆弱，会影响到从智能手机到洗衣机的一切供应？”

弗莱明说：“这场大流行清楚地表明，我们是以我们没有完全理解的方式相互联系和依赖。我们不得不清醒地认识到这对我们的经济和安全意味着什么的现实。我们已经看到技术对于保持联系、保持我们的经济发展和改变我们的工作方式是多么重要......甚至在国家安全界。然而，它也表明，我们的国家在网络威胁面前是多么脆弱，我们的对手是多么迅速地适应和利用。对我来说，教训是，我们的网络安全还不够好，我们需要投资使其变得更好。”

弗莱明补充说：“我想谈的第二个方面是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信不信由你，自从弗拉基米尔·普京对乌克兰发动无端和有预谋的攻击以来，仅过去了36天。从各种意义上说，这都是令人震惊的（事件）。但它并不令人惊讶。我们以前看到过这种策略。我们看到了情报画面的建立。而我们现在看到普京试图贯彻他的计划。但这是失败的。他的B计划是对（乌克兰）平民和城市实施更多的野蛮行为。”

弗莱明说：“显然，普京是按照不同的道德和法律规则行事。太多的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生命。除此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的生活被打破了。联合国估计，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有超过1000万人逃离了他们的家园。这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人道主义危机。而且它还没有结束。即便如此，越来越多的人认为普京对局势的判断有很大的偏差。很明显，他误判了乌克兰人民的抵抗。他低估了他的行动将激发的联盟的力量。他对制裁制度的经济后果估计不足。他高估了其军队取得快速胜利的能力。我们已经看到俄罗斯士兵——缺乏武器和士气拒绝执行命令，破坏自己的设备，甚至意外地击落自己的飞机。”

弗莱明说：“尽管我们相信普京的顾问们不敢告诉他真相，但正在发生的事情和这些错误判断的程度必须让该政权非常清楚。本周，俄罗斯国防部公开表示，他们将大幅减少基辅周围和北部一个城市的战斗行动。看起来他们已经被迫做出了重大改变。但随后他们就开始在这两个地方发动攻击。混合信息或故意的错误信息——我们得看看这些是如何展开的。这一切加起来就是我们的领导人警告普京会出现的战略误判。这已经成为他的个人战争，其代价是由乌克兰的无辜人民和越来越多的普通俄罗斯人付出。”

弗莱明说：“当然，最大的讽刺是，通过他的行动，普京给自己带来的正是他试图避免的事情：一个重新具有民族意识的乌克兰，一个比以往更加团结的北约，以及一个谴责其行为的全球国家联盟。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现在就自信地勾勒出这场危机的所有影响还为时过早。但我将概述对我来说真正突出的几个方面。我先说说信息方面的突出问题。”

弗莱明指出：“俄罗斯写了一本混合战争的著作。国家媒体、在线媒体和影响力代理人都被用来掩盖动机，为军事行动辩护。我们已经看到他们在叙利亚和其他许多战场上使用了这本游戏指南。他们的目的是散布虚假信息。播种对证据的不信任，扩大错误的叙述。这也是为了确保所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情况不会在俄罗斯国内暴露。而这正是最危险的假消息战争的发动地。我们知道普京的运动被各种问题所困扰：士气低落、后勤失败和俄罗斯人的高伤亡人数。他们的指挥和控制处于混乱状态。我们已经看到普京对自己的人民撒谎，试图掩盖军事上的无能。”

弗莱明说：“而所有这些都意味着，（普京）他寻求对媒体和互联网访问的粗暴控制，他寻求关闭反对派的声音，他正在对俄罗斯的宣传和秘密机构进行大量投资。但在这里，很明显，普京又计算错误了。泽连斯基总统的信息行动已经显示出它是非常有效的，它是灵活的、多平台的、多媒介的，而且对不同的受众有极好的适应性。只要看看乌克兰国旗的样子：蓝天下的一片向日葵，就知道它到处飘扬，包括在英国政府通讯总部外面，就知道（乌克兰方面）信息的传播有多好。”

弗莱明说：“这是一个得到全世界信息运动支持的信息。在英国，它集中在一个新的政府信息部门，该部门负责识别和反击针对英国和国际受众的克里姆林宫虚假信息。它汇集了英国政府各部门的专业知识，挑战错误的叙述。它处理的是事实，而不是假话；确保真相被很好地告知。而且，这些‘真相’越来越多地来自于情报。在这场冲突中，有太多的情报被迅速解密以抢在普京的行动之前，这已经是一个显著的特点。”

弗莱明指出：“从对开战前的警告，到旨在为入侵提供虚假前提的陷害行动的情报。而最近，俄罗斯计划谎称乌克兰使用了被禁止的化学武器。在这个问题和其他许多问题上，深度秘密情报正在被公布，以确保真相被公众听到。以这种速度和规模（的情报解密），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在我看来，只有当我们使用它时，情报才值得收集，所以我毫无保留地欢迎这一进展。当然，这种对抗的其他方面是在网络空间中进行的。有评论说，我们没有看到俄罗斯人部署重大的网络攻击作为其运动的一部分，这让人感到惊讶。”

弗莱明说：“我认为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一点。虽然有些人在寻找网络的‘珍珠港事件’，但我们从不认为灾难性的网络攻击是俄罗斯使用进攻性网络或其军事学说的核心。如果不这样想，就会误判网络在军事行动中的影响。这并不是说，我们在这场冲突中没有看到网络。我们有，而且是很多。通过英国政府通讯总部下属的国家网络安全中心，我们已经看到俄罗斯持续破坏乌克兰政府和军事系统的意图。我们已经看到一些看起来像影响周边国家的活动的溢出。我们当然看到有迹象表明，俄罗斯的网络行为者正在寻找反对其行为的国家的目标。”

弗莱明说：“因此，正如我们对乌克兰军队的勇敢行动表示敬意一样，我们也应该对乌克兰的网络安全表示敬意。我们和其他盟友将继续支持他们加强防卫。而在国内，我们正在尽我们所能，确保企业和政府紧急落实计划，以提高基本的网络复原力水平。我知道你们的澳大利亚网络安全中心在贵国也在做同样的工作。”

弗莱明说：“现在，我对这场冲突的第三个观察是，非国家行为者参与的程度和对其结果的发言权。其中一些是出现在乌克兰的战场上。很明显，俄罗斯正在使用雇佣军和外国战士来增强其部队。这包括自2014年俄罗斯非法吞并克里米亚以来一直活跃在乌克兰的瓦格纳集团。该组织作为俄罗斯军队的一个影子部门，为更多的风险行动提供令人难以置信的推诿。”

弗莱明说：“最近，我们看到瓦格纳集团正寻求将他们的参与提升一个档次。我们了解到，该组织现在准备派遣大量人员进入乌克兰，与俄罗斯人并肩作战。他们正在考虑从其他冲突中转移部队，并招募新的战斗人员来增加人数。这些士兵可能会被用作炮灰，以试图限制俄罗斯的军事损失。”

弗莱明补充说：“但是，我们不仅仅在军事领域看到其他行为者的影响和潜力。我们已经看到网络黑客和勒索软件团体向双方宣誓效忠。我们已经看到世界各地的企业与俄罗斯经济保持距离。我们已经看到技术供应商加紧努力，确保乌克兰能够保持联系，或解决虚假信息问题。这一切使网络空间变得非常复杂，而且在某些方面，超出了政府的控制范围。这再次提醒我们今天的世界是相互关联的。由于没有一个实体拥有全部的解决方案，它强调了全球机构有效联合工作的必要性。”

弗莱明说：“普京的侵略行为无疑刺激了北约。这场战争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国际反应：141个国家在联合国大会上谴责了它。全欧洲的国家都在推翻几十年来对其国防政策的做法；也在增加他们的防务投资。而在更远的地方，包括在这个地区，像澳大利亚和日本这样的国家也在倾力投入。这也清楚地表明，那些选择支持普京或不做选择的国家。而这些选择将影响全球秩序和我们未来几十年的国家安全。当然，在这个地区，最令人关切的问题涉及到中国在考虑其长期利益时作出的选择。”

弗莱明说：“现在，俄罗斯在这方面的立场很明确。俄方作出了一个战略选择，即与中国结盟，因为中国已经变得更加强大，并与美国直接对抗。在当前的危机中，俄罗斯将中国视为武器的供应商、技术的提供者、他的碳氢化合物的市场以及规避制裁的手段。我们知道习近平主席和普京总统都非常重视他们的个人关系。但习近平的计算方法更加细致入微。他没有公开谴责入侵行为，可能是考虑到这有助于他反对美国。而且，为了重新夺回台湾，中国不想做任何可能限制其未来行动能力的事情。”

弗莱明说：“还有一种情况是，中国认为俄罗斯将为其数字市场和技术计划提供额外的动力和支持。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目前正在抓住机会，从俄罗斯购买廉价的碳氢化合物，以满足其需求。但是，过于紧密的结盟对双方都有风险（可以说对中国的风险更大）。俄罗斯明白，从长远来看，中国在军事和经济上将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之间的一些利益冲突；俄罗斯可能被挤出这个等式。同样明显的是，一个想要制定道路规则，新的全球治理规范的中国，与一个故意非法无视这些规则的政权紧密结盟，对其没有好处。”

弗莱明说：“现在，当我们思考技术生态系统的未来以及指导其使用的规范和管理时，这一点变得特别突出。对我来说，这与价值观和技术一样重要。而这两者对于一个国家的竞争优势都是至关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它也越来越成为地缘政治竞争的焦点。历史上，技术发展主要由西方国家推动和拥有。参与国之间的共同价值观意味着新兴技术的工业标准往往是全球性的。对技术的投资带来了地位、财富和安全。”

弗莱明说：“今天，我们正处于一个不同的时代。我们可以看到，重要的技术领导权正在向东方转移。这导致了利益的冲突。价值观的冲突。繁荣和安全正处于危险之中。现在很明显，中国在网络空间是一个复杂的参与者。中国有越来越大的野心将其影响力投射到其边界之外，并证明对我们的商业机密感兴趣。他对网络空间的未来也有一个竞争性的愿景，他在围绕国际规则和标准的辩论中越来越有影响力。中国将国家权力的所有要素用于控制、影响设计和支配技术，如果你们愿意，网络和纤维。”

弗莱明说：“正如我之前所说，如果不采取行动，越来越明显的是，我们所有人赖以实现繁荣和安全的关键技术在未来将不会由西方塑造和控制。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与我们的盟友、合作伙伴和私营部门一起，我们将看到不民主的价值观成为大量未来技术和管理技术的标准的默认。毫无疑问，民主国家正面临着一个清算的时刻。现在，这些都是相当大的主题。而且它们有很大的利害关系。无论我们是在从大流行病中吸取教训，理解俄罗斯入侵的影响，还是在努力应对中国崛起的影响，很明显，我们必须加紧努力。”

弗莱明说：“我们有许多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在我看来，有两件事非常重要。第一，我们必须找到新的方式与合作伙伴协作和合作。对于我们这些从事国家安全的人来说，这就是要确保现有关系的健康。这是关于确保我们的联盟，如五眼联盟、北约以及本地区的东盟。它是关于以新的和真正的合作方式与企业合作。要做到这一点，我们需要确保我们的还价，对那些还没有决定应该如何选边站的国家来说是有说服力和连贯性的。它往往却不是这样的。”

弗莱明补充说：“第二，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必须确保我们忠于我们的价值观，那些使我们的制度和民主国家如此成功的价值观，并且在未来也将如此。我在一开始就谈到，在历史性转变的背景下，一个新的全球安全架构正在形成。而所有这些变化将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来解决。但我现在可以明确的是，我们如何应对这些挑战将与我们的反应同样重要。而我们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必须在贯彻这一点上发挥自己的作用。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