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俄罗斯恐惧症”的再次抬头 | 乌克兰战争 | 半岛电视台
我最近在一篇文章中读到:“普京崇拜陀思妥耶夫斯基”。“仔细阅读这位传奇作家的文字,你会发现这种感觉可能是相互的。”
不久之后,我还听说意大利的一所大学因为乌克兰危机而取消了一门有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课程。如果这个世界任由这些青少年的疯狂行为所摆布,那么我们将很快失去我们在地球上赖以生存的道德标准,而不是人类生存的环境条件。可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普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我们会因为反对“3K”党而封杀福克纳,或者因为不喜欢马琳·勒庞而停止阅读埃米尔·左拉吗?这是多么幼稚的做法啊?!
世界各地对普京入侵乌克兰的野蛮行径——就像他们对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行径一样——感到震惊,但他们必须非常小心,以免落入这个陷阱。我们不是要对普京和他的宿敌说:“你们双方都遭殃了”,而是要捧起一本俄罗斯文学名著来重读以示抗议,而这当然就是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始。
几年之前,我曾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一场电影节上担任陪审团成员,在那一次,一位俄罗斯同事慷慨地给我一场陀思妥耶夫斯基故居之旅,而这正是他在1866年创作《罪与罚》期间所居住的地点。当我第一次读这本书时,我还是一名在德黑兰就读的穷大学生,与小说中的主角拉斯柯尔尼科夫并无太大区别——当然,我并没有谋杀相当于阿廖娜的伊朗放高利贷者。
当我走过这个街区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是一个朝圣者在追寻记忆中的每一点痕迹,这也是对一个文学天才的永恒纪念碑的致敬。这位小说家曾被尼采高度赞赏为“我唯一从中学习到了一些东西的心理学家”,而弗洛伊德也为这位灯塔般的人物撰写了标志性的文章——《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弑父者》。
诋毁整个文明
将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我们的道德记忆中提取出来,而我们就离但丁的地狱又近了一步。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不可取代的。请不要打扰他。
然而,问题不仅仅在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普京入侵乌克兰之后,欧洲和美国的恐俄情绪出现了令人担忧的、可悲的上升和复苏。把乌克兰问题归咎于普京,就像把阿富汗和伊拉克问题以及“反恐战争”版图上的所有地方的问题归咎于小布什一样。
将普京、小布什、巴沙尔·阿萨德、内塔尼亚胡放到一起,将他们送往国际刑事法庭,并指控他们犯有战争罪和反人类罪,给他们的脖子套上枷锁。但是在整个文化中出现这种幼稚的妖魔化做法,是相当可悲的。
我记得在2020年1月,美国前任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曾威胁要轰炸52处伊朗地点,其中还包括许多被认为是世界遗产和遗迹的地方。在不久之前还只针对伊朗和伊斯兰教的这种野蛮心态,现在便转向了俄罗斯。
对于欧洲和美国的媒体而言,在有关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报道中,褪去了他们关于新闻中立的虚假面具,并表现出了完全低劣的党派色彩。但是对于欧洲和美国最典型的“俄罗斯恐惧症”而言,情况则完全不同,这种心态抬起了丑陋的头,重归其法西斯根源,并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和阴险,固执地将俄罗斯人妖魔化。作为穆斯林,仍在欧洲和美国与“伊斯兰恐惧症”作斗争的我们,则非常熟悉这种重新燃起的“俄罗斯恐惧症”的表现机制。
我们谴责普京对乌克兰的野蛮入侵,我们也喜欢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喜欢看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电影,喜欢惊叹于米哈伊尔·巴赫金的哲学才华。每天重复三遍这几句话,而不要去侵扰这个世界。
政治宣传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赤裸裸的军事侵略行为,但却完全符合美国的套路。尽管充满了暴力与残忍,但是俄罗斯人所做的,却与美国人及其在欧洲和地区的盟友在过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来所做的事情并无不同——最近一次就发生在阿富汗、伊拉克等地区,或者说俄罗斯人的行为,与沙特和阿联酋在也门的所作所为也并无不同。所以,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他们对全球范围内的黑色人种和棕色人种这样做时,一切都是符合秩序的。而一旦有人敢对蓝眼睛、金头发的白色人种做同样的事情,那么,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
这些都不能证明普京在乌克兰的军事冒险主义是正当的——但是美国及其欧洲盟友却是整个地球上最后一个拥有任何道德资格以指责俄罗斯的实体。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已经由于带领他的国家与普京进行一场生存之战,而成功了得到了全球范围内的最高赞赏,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坚定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他完全支持以色列针对巴勒斯坦人的持续谋杀和掠夺。那么为什么根本无法采用更为广泛的全球视野呢?
如果我们不受双方政治宣传的影响,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此类愚蠢行为给我们人类所造成的代价之上,那么,针对地区和全球文化的妖魔化行为,就会暴露出它的荒谬与可笑。俄罗斯的瑰宝同样也是我们人类至高无上的瑰宝。而俄罗斯最糟糕的东西,与我们在欧洲和美国所见过的最糟糕的东西,也存在着不可思议的相似性。当美国及其欧洲伙伴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展开野蛮行动时,我们并没有停止阅读马克·吐温、托尼·莫里森、卡夫卡、狄更斯或简·奥斯汀的作品。而现在,虽然俄罗斯也在乌克兰开展了这样的野蛮行动,但是我们也不会因此而停止阅读托尔斯泰、屠格涅夫或者尼古拉·果戈里的作品。
欧洲乃至美国普遍存在的恶性反俄情绪,至少可以追溯至拿破仑战争时期。在当时,俄罗斯被刻画为“欧洲”的野蛮对立面。这份名为《彼得大帝的意志》(The Will of Peter The Great)的伪造文件形成于19世纪初期,而每当克里米亚发生战争时,它就会被反复提起。这份文件将征服欧洲并令其人民臣服的意愿归于这位沙皇大帝。而相同的妄想恐惧症后来又成为了阿拉伯人和穆斯林要“重新征服欧洲”的说辞。
毫无疑问,狂热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者想要扩大他们前帝国的领土。但这与威廉·克里斯托尔和罗伯特·卡根等尼安德特新保守主义者提出的、邪恶的“新美国世纪计划”(Project for New American Century)又有何不同?他们密谋在小布什的领导下,以美国的旗帜征服整个地球。处于妄想中的欧洲人和美国人在阴谋论上的想象力非常有限,在编造新的可怕幻想方面也并不聪明,因此,就继续循环利用这些旧的妄想吧。根据他们的说法,阿拉伯人想要征服欧洲,穆斯林想要征服欧洲,土耳其人、非洲人、俄罗斯人都想要征服欧洲——而他们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才是那些对亚洲和非洲实施任意轰炸的人。
好莱坞在行动
说美国人在这样的时刻是多么地容易上当受骗,再怎么夸张也不为过——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们所听到的一切,他们会喝着他们最爱的冷饮,并像机器人一样在命令之下朝着一个方向或者另一个方向行动。美国《纽约时报》报道称,“俄罗斯餐馆感受到了战争的影响,其中大多数店主都是反战人士,而且其中许多人来自乌克兰。但是这些餐厅的客户数量仍然在不断下降。”俄式牛肉、罗宋汤或者皮罗什基对你做错了什么吗?它们是美味的。事实上,它们比麦当劳为了报复普京入侵乌克兰而决定停止向俄罗斯供应的可怕汉堡要好得多。
就像世界上许多其他文化一样,美国文化无法了解自身,而只会将其他文化妖魔化。一个虚构的白人对话者站在这一切不知疲倦地将他人妖魔化的系统性行为的中心。而其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触发这种机器和机制的提示。
在其历史进程中,好莱坞已经成为了美国宣传的主要晴雨表,它不断地标记和针对“美国生活方式”假想敌。从好莱坞大片《洛基》、《虎胆龙威》,到一代又一代的间谍片,好莱坞靠着将俄罗斯人妖魔化的手段而获得了蓬勃的发展。
迈克尔·伊多夫最近在《洛杉矶时报》上写道,“在好莱坞,‘邪恶的俄罗斯人’的刻板印象并未归来,而是从未离开。”纽约大学电影学者尼娜·赫鲁晓娃甚至提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论断:普京的自我形象实际上受到了好莱坞对“邪恶俄罗斯人”的描绘的影响。在2014年上映的电影《伸冤人》(Equalizer)中,这位俄罗斯头号反派角色名叫弗拉基米尔·普希金。而这与俄罗斯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和剧作家亚历山大·普希金存在任何关系吗?
每当好莱坞作为美国和欧洲的主要宣传机器而走下坡路时,世界就必须向上爬。今天是重新发现俄罗斯电影大师的最佳时机:谢尔盖·爱森斯坦、吉日加·维尔托夫、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谢尔盖·帕拉加诺夫,还有其他无数的电影大师等候着你的探索。在此期间,你也可以结识一些乌克兰艺术家。就从塔拉斯·舍甫琴科开始吧——这是一位让他们感到光荣的科扎尔人,然后,再去发现他们的其他许多诗人、艺术家和民俗学家。俄罗斯不仅仅只有普京,乌克兰也不仅仅只有泽连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