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休主教陈日君被捕凸显香港天主教内部的分裂

2022年5月16日15:35 CST 更新

香港教区90岁的荣休主教陈日君(Joseph Zen)周三以伞代杖走进法庭，聆听面临国安罪名指控的活动人士的预审。几十年来，他一直是北京方面的眼中钉，即使身体越来越虚弱，这位支持民主的斗士仍然致力于支持其他活动人士。

不久后，警方逮捕了陈日君枢机和另外四人，指控他们涉嫌与外国势力勾结、危害中国国家安全。

过去两年，中国有关部门指控了数十位知名反对派人士，但对许多香港人来说，逮捕一名天主教主教尤其令人震惊。人权组织说，这次逮捕行动表明，在即将就任的香港行政长官、前保安局局长李家超(John Lee)的领导下，打压行动可能会加强。李家超是强硬派人士。

这次逮捕行动还凸显出香港庞大的天主教信众群体在香港治理问题上的分歧，这种分歧在多年的社会动荡中不断扩大，并可能使梵蒂冈与北京之间最近的和解面临阻碍。梵蒂冈对这一逮捕事件表示关切，国务枢机卿Pietro Parolin表示，他对这一逮捕行动感到悲伤，但希望此事不会使梵蒂冈与中国的对话进一步复杂化。

陈日君被视为香港民主运动的精神领袖，他经常与天主教会的圣统制发生冲突，后者已经与香港的亲北京政府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2019年1月，陈日君枢机抱着一个捐款箱挥手。

图片来源：KIN CHEUNG/ASSOCIATED PRESS

在香港树仁大学任教的天主教事务专家林瑞琪(Anthony Lam)说，在天主教会内部，支持民主的阵营和支持政府的阵营之间的对立变得非常严重，甚至到了撕裂的程度。他说表示，一些人把陈日君视为他们的代表，而另一些人则完全拒绝这样做。

陈日君在80多岁时仍然精力充沛，讲话时经常挥舞手臂。他激烈批评中共，反对教皇方济各(Pope Francis)在2018年同意让中国政府在中国的主教任命中拥有发言权。

不过，近年来，随着梵蒂冈致力于与中国政府修好，香港教区与政府的关系更加紧密。陈日君的继任者汤汉(John Tong)枢机在2015年公开赞扬了香港领导人林郑月娥(Carrie Lam)的能力，当时她是香港政府的二号人物。两年后，当林郑月娥竞选香港行政长官时，她强调了自己的天主教徒身份，以及曾就读香港嘉诺撒圣方济各书院的履历。

陈日君等五名被捕人士都是现已停止运作的612人道支援基金(612 Humanitarian Relief Fund)前信托人，该基金曾为亲民主抗议者提供法律和咨询等费用支援。警方声称这五人串谋请求境外实体对香港实施制裁，危害中国国家安全，并依据国安法将五人逮捕。国安法是中国政府2020年6月实施的一项全面法律，根据该法规定，大多数异见都构成犯罪行为。

美国国务院表示，此次逮捕行动表明，香港政府部门将不惜一切手段压制异见，损害公民权利和自由。欧盟外交政策负责人博雷尔(Josep Borrell)也对此表示关切。中国外交部驻港公署驳斥称这些言论信口雌黄，并在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批评香港的逮捕行动并称陈日君是直言不讳的民主卫士后表示，佩洛西应停止干预香港事务。

陈日君枢机对此不予置评。天主教香港教区表示，宗教自由不应受到国安法影响，如果收到请求，将向陈日君枢机提供帮助。7月1日将就任香港行政长官的李家超最近透露自己是天主教徒，他周日接受当地电台采访时称，虽然某些人可能会因背景获得特别支持，但如果相关行为涉及犯法，必须依法处理。李家超没有直接提及陈日君的名字。

所有这些被捕人士此前都被命令交出旅行证件，之后获准保释，没有受到指控。

2019年香港发生反政府抗议活动后，中国政府任命夏宝龙为负责香港事务的最高官员。在曾因基督徒人数众多而闻名的温州，作风强硬的夏宝龙以带头拆除该市成千上万座教堂的十字架一举成名。

一位教会领袖表示，一些常去教堂做礼拜的人士担心，香港的宗教政策可能会开始类似中国大陆那种要求个人和团体进行登记的制度，或是出现更多的政府管控。

天主教会在香港有超过40万名信徒，经营着近250所学校。天主教会仍在香港的政治体系中发挥影响力，在香港行政长官选举委员会的1,500个席位中拥有10个席位，该委员会此前几乎一致推选李家超为新任行政长官。

如此高度的一致性掩盖了天主教会内部的严重分歧，这种分歧在2019年的抗议活动中可见一斑。

尽管中国近年加大了打压宗教自由的力度，但中国政府与梵蒂冈在今年9月签署了一项历史性的临时协议，同意共同任命主教。此前，双方围绕这一问题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角力，并让中国天主教会分裂。该协议激起了两极分化的反应：支持者称它能带来团结，批评者则认为这会消除真正的教会。《华尔街日报》记者采访了已退休的香港教区主教陈日君，梵蒂冈国务卿柏罗林，并走访了中国官方认可的教会以及“地下教会”。图片合成：Crystal Tai WSJ S Chinese

2019年夏天，随着亲民主抗议者和警察之间的摩擦升温，许多教堂向抗议者大开方便之门，为他们提供休息、取水和避难之所。一些教堂成了中国官媒攻击的目标。

部分教会组织也加入了抗议活动，在一些集会上祈祷唱诗。当年9月初，当号召大罢工的行动导致香港交通陷入瘫痪之际，40座天主教和新教教堂同时敲钟，呼吁所有人“为香港祈祷”。

当年晚些时候，有抗议者在一座天主教堂内被捕，随后天主教香港教区发布了相关指导方针。香港教区事后表示，教堂已不像以往的时代，在今时今日，教堂无从保障进入其内的人士不被依法逮捕。

2019年早些时候，汤汉等六位最著名的香港宗教领袖曾谴责抗议者在香港立法机关的破坏行为，并敦促香港民众抵制施暴分子。一年多后，在2020年9月中国政府对香港实施国家安全法后，汤汉在一封牧函中称，那些顽固坚持自己政治信仰的天主教徒“在教区中造成了分化”。

但去年警方第二次禁止纪念1989年天安门事件的烛光守夜活动后，七座天主教堂仍然举行了一场特别的纪念弥撒，为常去做礼拜的教徒和其他居民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聚会空间。该守夜活动多年前就开始每年举行。

去年6月，在1989年天安门事件纪念日，陈日君枢机（中）出席了香港的一场教会仪式。

图片来源：CHAN LONG HEI/BLOOMBERG NEWS

天主教香港教区上周五表示，教会成员可以自由地做他们的良心所决定之事，天主教的教导并没有说信徒之间应该保持一致。

陈日君枢机1932年出生于上海，父母都是天主教徒，1948年，十几岁的他独自来到香港，加入天主教慈幼会。他通晓中文、英文、意大利文和拉丁文， 20世纪80年代，身为牧师的他帮助恢复了梵蒂冈和中国天主教徒之间的联系，而在此之前的数十年里，中国一直存在宗教压制。

在1997年前后香港从英国统治下回归中国的过渡期间，陈日君作为主教的副手，成为一个关键人物，当时一些天主教徒表示了对宗教自由的担忧。

在2002年被任命为主教之前，陈日君枢机对该市的社会和政治问题越来越直言不讳。他反对政府拒绝让没有居留权的大陆出生的儿童上学，敦促天主教学校接纳他们。2003年，他公开反对拟议的国家安全立法，当时许多人担心这项立法可能会破坏香港的自治权。

香港浸会大学(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的学者陈慎庆在2016年的一本陈日君枢机传记中写道：“陈日君枢机经常公开批评政府的社会政策，天主教会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组织，与政府分庭抗礼。”

自荣休以来，陈日君枢机经常探望入狱的活动人士，包括被指控犯有多项国家安全罪的媒体大亨黎智英(Jimmy Lai)，以及2014年雨伞运动期间的学生领袖周永康(Alex Chow)，还有一些不那么知名的活动人士。

周永康上周回忆说，在2017年的一次探访中，这位枢机独自慢慢走进一所监狱，狱方官员请他坐在他们的椅子上与囚犯交谈，以示尊重。

“他来探访时，你觉得他关心你，”周永康说，他曾因非法集会服过刑，目前在美国做研究。“他深切关心年轻人，执着于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