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企业家受够了中国，试图切断对华依赖

2022年7月12日16:30 CST 更新

在长达两个月内，价值数以百万美元计的设计师香水和古龙水只能一直堆在上海一个仓库里，因为抗疫封控措施导致那座建筑无法进人。

对于Inter Parfums Inc. (IPAR)的创始人兼董事长马达尔(Jean Madar)来说，损失的销售额证明他与中国“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尽管在中国成本低得多，我们还是要这么做，”马达尔说。“组件较便宜，但要是无法到手，又有什么用呢？像我们这样的消费品公司需要有超级稳定的供应。 ”

这家总部位于纽约的香水制造商，是选择把业务从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迁回美国的公司之一。此前，那些国家的廉价劳动力以及可轻松获得的工厂产能所带来的好处，一度远远超过产品的远洋运输成本。

新冠疫情和随之而来的全球供应链崩溃使企业反思低成本进口模式，美容用品公司、汽车制造商、全球零售商和小型企业等均是如此。

Inter Parfums表示，目前已经有大约70%的灌装和组装业务是在美国进行的，高于一年前的30%。图为在新泽西州霍姆德尔，香水瓶打包准备发货。

图片来源：Gabby Jon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接受咨询公司麦肯锡(McKinsey & Co.)调查的供应链高管中，有近20%表示，过去一年他们把部分生产转回了附近国家，这一比例较一年前增加了一倍。超过30%的受访高管表示，过去一年他们添加了附近国家的供应商，比例高于一年前的15%。这项研究在3月28日至4月29日对113名受访者进行了调查。

上述高管所在公司包括半导体制造商、钢铁生产商和汽车电池制造商。

麦肯锡制造业和供应链专家Daniel Swan表示，以往的局面已发生改变。受疫情影响，海运成本飙升。工厂关闭和生产遇阻导致出现重大延误和供应短缺。随着消费者迅速改变购物模式，需求变得难以准确预测。所有这些动态加剧了本已发生的长期变化：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关税增加和对知识产权被盗的担忧。

将生产转移到美国面临着一系列的限制和障碍。劳动力和房地产成本相对较高。在许多情况下，监管方面的障碍也更大。Swan说，对一些公司而言，转移整个供应网络的难度超乎预期。

以Inter Parfums为例，该公司计划保留与中国供应商的部分合同，而美国的一些新生产将转移自欧洲，而不是亚洲。该公司生产Oscar de la Renta、Jimmy Choo和其他品牌香水，年收入接近10亿美元。

马达尔说，对于在美销售的产品，Inter Parfums正在将大部分合同生产从中国和其他国家永久性地转移到美国。该公司还将与美国公司签订的供应商合同增加了一倍；现在近70%的部件来自美国供应商，而不必依赖中国的玻璃、金属和香水瓶泵头供应商。

这个过程从去年开始，目前已经有大约70%的灌装和组装业务是在美国进行的，高于一年前的30%。该公司计划到2024年将所有这些业务都转移到美国。

Voyant Beauty位于新泽西的工厂里灌装中的古龙瓶。右边是Voyant一名员工为Inter Parfums的瓶子盖上瓶盖。

图片来源：Gabby Jon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马达尔表示，即使上海重新开放，海运价格也从峰值回落，依赖中国所带来的后果也让InterParfum高层认为，不能回到过去的模式。

“就好像，你有了瓶子，却没有瓶盖，有了瓶盖，却没有泵头，”马达尔说。“物流方面变得不可能。”

前不久的一天，在新泽西州霍姆德尔的一家工厂里，随着成千上万瓶Tommy Hilfiger和Oscar de la Renta香水源源不断进入生产线下一道工序，工人们正扣紧盖子和安装泵头。生产线上面一层有一排罐子，这些罐子几乎个个有轿车那么大，内部混合了酒精和油基化合物，以泵入下方的瓶子中。整个工厂散发着百货商店香水区的味道。而两年前，这家工厂正急于生产洗手液。

该工厂的所有者是Voyant Beauty，一家美妆产品代工商。Voyant的业务发展主管戴维斯(Andrew Davis)称，该公司在霍姆德尔工厂为Inter Parfums投入了四条生产线，花费了数以十万计美元来更新和定制模具，并正在考虑是否增加第三个班次，以满足额外需求。

“供应链已发生根本性变化，”戴维斯说。“从事了20多年的供应链工作，我从未见过情况变化得如此之快。”

为了加以应对，Inter Parfums和其他香水公司需要在美国建立供应基础。一瓶香水可能包含15到25个不同的玻璃、塑料和金属部件，以前这些部件几乎全部来自中国。

总部位于纽约州罗切斯特的高端纸板包装制造商Diamond Packaging面向Inter Parfums的业务增长了一倍。该公司营销总监Dennis Bacchetta说，该公司最近开设了一个50,000平方英尺（约4,600平方米）的仓库，以满足增加的需求。

Oscar de la Renta的香水瓶在新泽西州组装。对于其他利润率较低的行业来说，押注中国之外有风险。

图片来源：Gabby Jon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Inter Parfums董事长马达尔说，向美国供应的调整是永久性的，即使在通胀加剧的情况下，一瓶50或100美元的香水也有足够利润，可吸收为优先保证可靠供应而产生的较高费用。据该公司称，截至3月31日业绩期的销售额增长了26%；利润增长了28%。该公司股价比一年前上涨了约1%，标普500指数则下跌了逾10%。

但他的一些供应商正谨慎看待他的承诺。

“如果他们真的说到做到，那么这将是长期的，”Arcade Beauty的销售副总裁Larry Berman说。“但如果某个时候（中国的）成本下降了，他们将不得不基于经济考虑做出选择。”Arcade Beauty是一家总部位于新泽西州的组装企业，从Inter Parfums承接业务。

每天，数以百万计的船员、卡车司机、码头工人、仓库工人和快递员奔波忙碌，将堆积如山的货物运进一家家店铺、一个个家庭，以此满足消费者对购物便利性越来越高的需求。但是，全球经济中支撑高效物流的复杂系统远比许多人想象的要脆弱。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暴露了全球供应链的弱点，这场危机可能从根本上迫使消费者改变他们想要随时获得商品的期望。封面图片制作：Adele Morgan WSJ S Chinese

高管们表示，将希望寄托在中国以外，这是有风险的，而且对于利润率较低的行业来说，这种做法依然不可企及。诸如Peloton Interactive Inc.之类的公司在疫情期间打算迁移其位于中国的工厂和供应链，但发现这么做在实践中更加困难。该动感单车制造商后来取消了斥资4亿美元在俄亥俄州建厂的计划。

为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 Co., PG) 、Bath & Body Works Inc. (BBWI)等公司提供包装解决方案的APackaging Group，最近在俄亥俄州的迪法恩斯斥资5,000万美元开设了一家工厂，这是其旨在降低对中国依赖程度的一项举措。该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Helga Arminak说，她多年来一直担心在中国成本的上升以及知识产权安全问题。

Arminak表示，尽管在美国设厂会得到稳定供应，但20多年来，中国一直是APackaging制造业务所在地，该公司永远不会完全切断与中国的联系。APackaging目前约有半数生产设在中国，低于过去的90%。该公司的目标是，到2025年，80%的生产都放在北美地区。

Arminak称，无人能做他们干的活，她指的是中国更大规模的工厂劳动力和方便的基础设施。Arminak说：“这些工人埋头苦干，中国政府还一直给予很多扶持。很遗憾，我们现在非常依赖那里的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