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几十年后重聚,大学好友成为彼此的精神依靠
佩吉·西格尔和金妮·霍利斯在佩吉位于缅因州的家中,这里是她们与其他姐妹的聚会地之一。
图片来源:TRISTAN SPINSKI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从阿勒格尼学院(Allegheny College)毕业30年后,金妮·霍利斯(Ginny Hollis)写信给她的姐妹会成员,告诉她们自己得了乳腺癌。
她邀请姐妹们前往新罕布什尔州康韦湖(Conway Lake)的乡间小屋一聚。第一天,这群50岁左右的姐妹围坐在一个码头上,讲述了各自毕业后的经历。她们从工作和家庭生活的最新情况聊起,随着话题的逐渐深入,她们聊到了婚姻失败后的心碎,也聊到了做出人生选择后的惴惴不安。
其中几名女性说,2000年的那次聚会在这群人之间重新建立了一种纽带,而在随后的若干年里,这种纽带一直支撑着这群朋友。她们陪伴一位姐妹经历了女儿自杀的伤痛,还有几名遭遇丧夫之痛或是失去房子的姐妹,也都得到了彼此的慰藉。除了金妮,还有两个人也患上了乳腺癌。
2003年,姐妹们在金妮·霍利斯的乡间小屋聚会期间,在码头上饮酒,这也是她们的早期重聚活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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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团体像是把我们所有人凝聚到了一起。”金妮说。
大学期间,人们通常会建立起友谊,那时人们头一次离开家,容易对新的感情产生依恋。但大学毕业后,由于要生儿育女,加之事业刚刚起步,繁忙的生活令昔日的友情渐渐变淡。
斯坦福大学(Stanford University)长寿研究中心(Center on Longevity)的创始人兼主管劳拉·卡斯滕森(Laura Carstensen)说,一次意想不到的事件,比如一场悲剧或是一场大病,这种凸显生命脆弱性的事件会让昔日好友重新走到一起,专注于当下以及真正重要的事。
堪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Kansas)传播学教授杰弗瑞·霍尔(Jeffrey Hall)说,维系这种重新点燃的友情需要投入与付出,包括朋友间要时常见面,要学会接纳、宽恕与信任。他说疫情之下,保持日常见面比以往更难了。
佩吉·西格尔和金妮·霍利斯翻看阿勒格尼学院1970年毕业册时,用手指着朋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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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认为,这种状况正在改变。他和高中好友已经恢复了每月一次的外出聚会。
金妮和女性联谊会Kappa Alpha Theta的姐妹们就读于阿勒格尼学院时,社会并不太平。这所小型文理学院位于宾夕法尼亚州西部。大一那年,晚餐时对着装还有要求,而且还在实行宵禁。到1970年,也就是她们大四那年时,宵禁和着装规定都已取消,她们开始热情地谈论女性权利和公民权利。那年春天,学生们举行了反战静坐示威,毕业典礼上,大四学生还戴上了反对越南战争的臂章。
金妮所在的姐妹群里,大多数人在毕业后的第一年就结婚成家了,由于要照顾子女,她们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还有些人选择了干事业,她们后来读了研究生。群里的姐妹分散在美国东北部的六个州,除了圣诞节互赠卡片之外,偶尔也会打打电话。有少数人参加了她们的20周年聚会。
金妮·霍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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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疏远过。”家住康涅狄格州锡姆斯伯里(Simsbury)的卡琳·斯塔尔(Karin Stahl)说。
2000年,金妮把她们重新聚到了一起,那时她已做了乳腺癌手术,也接受了放疗,而且已经离婚。她的女儿当时在读高三。金妮也有工作上的朋友,但她依然想念Theta的那帮姐妹,那会儿她们住在宿舍顶楼,曾经彻夜不眠地谈论各自的梦想。
“人生太短暂了,我要重新联系所有这些姐妹,她们曾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金妮说。
第一年,有七个人来到了她的乡间小屋,这座900平方英尺(约84平方米)的房子有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卫生间。所有参加聚会的人都是姐妹联谊会的成员,除了佩吉·西格尔(Peggy Siegle),她曾是Theta一名成员的室友,后来被视为荣誉会员。金妮准备了龙虾。她们品尝了葡萄酒和柠檬汁。有些人还带来了结婚照和纪念册。
佩吉·西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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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在码头的时候,金妮向姐妹们讲述了她的患癌经历、她的婚姻问题,以及她如何在男性主导的保险业里克服重重障碍。另一名姐妹还聊起了她如何与大学时的恋人离婚,然后嫁给了一位知名诗人。
家住缅因州的佩吉是最后一个加入的。她告诉其他姐妹,她的婚姻刚刚破裂。每个人都坐在那儿认真倾听着。“它让我有机会把自己的悲伤、把生活不如意带来的失望,以及那种希望破灭后的感觉统统都说出来。”她说,“这是一种深度分享,它改变了我的生活。”
在她们每年夏天的聚会中,这种深度分享都会延续。聚会通常是在金妮家里,但也会在缅因州、宾夕法尼亚州、马萨诸塞州、纽约州等其他姐妹的家中。渐渐地,这个圈子增加到了10人。聚会过程中,每个人都会出一份力,帮忙摆桌子、洗床单和毛巾,或是做饭。
帕姆·奥布莱恩参加1970届同学聚会时,在阿勒格尼学院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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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会在湖里游泳、划皮艇,但大部分时候,她们都会谈论人生中的各种选择,比如在就业、婚姻、对待父母和子女的问题上,她们是否作出了正确的决定,对待工作,她们是太努力还是太不努力了。有些姐妹还会遇到婚姻、健康或是经济方面的问题。
“我们已经到了一个不需要有秘密的年纪。”帕姆·奥布莱恩(Pam O’Brien)说,“我们敞开心扉的程度是大学时不曾有过的。”
而生活中的不幸更是加深了她们之间的情感纽带。她们恢复聚会后没多久,一位姐妹的丈夫便由于癌症去世了。
几个月后,卡琳的女儿克里斯蒂娜自杀身亡。女儿当时才25岁,不仅是全美优秀运动员,还是老师兼教练。卡琳打电话告诉家人后,又拨通了大学室友帕姆的电话,请她把消息转告给联谊会的姐妹。后来,帕姆和其他姐妹来到康涅狄格州,在医院的探视时间和葬礼过程中始终都陪着卡琳。
“她们那会儿一直在我左右。”她说。
卡琳·斯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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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聚会时,卡琳带来了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有女儿的母校为纪念她而制作的幻灯片。她们围在厨房灶台前,看着克里斯蒂娜踢足球和打曲棍球的照片,耳边回想着Pretenders乐队的音乐。这时,一名姐妹抱了抱卡琳,并告诉她,她的儿子数年前也溺亡了。“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卡琳说,“有时当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必须要忍受一段时间。”
这些年来,她们在其他问题上也扶持着彼此,无论是有人的父母患上老年痴呆,还是成年子女遭受慢性病的折磨。
“有时,我们只是坐下来,感受彼此的痛苦。”卡琳说。
佩吉·西格尔和金妮·霍利斯在佩吉位于缅因州的房前彼此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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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几年并不容易。有两位姐妹失去了丈夫。去年,卡琳和丈夫不得不卖掉他们的房子,搬进一套公寓,之前夫妻二人曾拿出部分退休金成立了捐赠基金,以此纪念他们的女儿。卡琳打电话给帕姆,就如何缩减开支以及如何断舍离的问题征求她的建议。帕姆早些时候从匹兹堡搬到了佛罗里达州。
帕姆是一名退休的英语教授,也是一位诗人,对于这群朋友以及她们的变化,她曾写过一首诗。她写道,她们正在学习一门全新的语言,例如“居家看护”、“随访”,而对于“晚上喝咖啡”和“正确处事”这类词句,已被她们抛在脑后。
“我们依靠彼此来绘制通向未来的地图。”帕姆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