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糖尿病药物为何风靡好莱坞和科技圈
图片来源：Giulio Bonasera for WSJ. Magazine
南希·拉赫纳马(Nancy Rahnama)位于加州比佛利山庄(Beverly Hills)的临床营养诊所每天至少会接到一个患者打来的电话询问一种糖尿病药物的情况，他们听说这种药物可以让他们快速减重。
“他们会直截了当地问，‘Ozempic多少钱能买到？’”拉赫纳马博士说。
Ozempic是一种注射于大腿、腹部或手臂的药物，2017年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简称FDA)批准，可帮助降低2型糖尿病患者的血糖水平。一支Ozempic注射笔通常能用1个月左右，保险报销前的单价约为900美元，不过这笔费用很难涵盖在保单里。
这款药物并未被FDA批准用于减重。但最近，无论是在好莱坞、科技圈还是其他行业，Ozempic和其他同类药物已然成为人们谈论减重、瘦身以及所谓“生物黑客技术”时常常提及的一个话题。
Ozempic由诺和诺德公司(Novo Nordisk A/S)研制，是市面上含有糖尿病治疗物索马鲁肽的几种专利药之一。据FDA，索马鲁肽可以刺激胰岛素的产生，还可以作用于调节食欲的脑区。FDA已批准索马鲁肽以Wegovy为药名用于减重，而诺和诺德销售的Wegovy药价高于其“姊妹药”Ozempic。
Twitter粉丝数超1亿的特斯拉(Tesla)兼SpaceX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10月份发推说，他正在使用Wegovy，同时结合节食，以此达到减重目的。记者无法联系到马斯克置评。
9月底时，Bravo电视台主持人、《全明星娇妻秀》(Real Housewives)监制安迪·科恩(Andy Cohen)发推说：“每个人一下子都瘦了25磅（约23斤）。如果他们停用#Ozempic，会怎么样?????”科恩通过一名代表称，他拒绝接受采访。
Ozempic原本不是一种快速瘦身药物。医生会根据自身的医学判断，酌情给肥胖或是超重人群开这种药——这属于药物说明书之外的用途，也是考虑到它与Wegovy之间的相似性。然而某些情况下，不符合这两项标准的患者仍然可以拿到Ozempic。
“这是风靡好莱坞的东西。”真人秀《为百万富翁做媒》(The Millionaire Matchmaker)监制帕蒂·斯坦格(Patti Stanger)在一场访问中说。这位女明星也曾在推特上提到过Ozempic。
“这已是全国性的现象。”斯坦格说，“我在迈阿密和纽约的朋友都在用它。”
纽约市作家凯特·马奈尔(Cat Marnell)说，今年夏天她和朋友们谈论明星八卦时，头一次听说了Ozempic。她说，“这绝对是人们在汉普顿斯(Hamptons)的餐桌上喜欢谈论的话题。”（译注：汉普顿斯是美国度假胜地。）
斯坦格说，“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在用它。”她还说，考虑到副作用，自己暂时没用索马鲁肽了，但她打算很快调整一下剂量，再重新用起来。她最初是从圣莫妮卡(Santa Monica)的妇科医生沙玛什·阿莫希(Shamsah Amersi)那里得知Ozempic的，后来，她咨询了自己的功能性药物医生后才拿到药物。
阿莫希博士的客户里包括一众名人，她说，她的开药对象是那些已尝遍其他所有减重方法的人，包括有潜在荷尔蒙问题从而可能导致减重困难的女性。
“我告诉我的患者用这个来重新训练我们的饮食方式。”阿莫希说。
新型药物
人们长期以来都在寻找一种药物减重方式，制药公司一直也想把这种需求转化为真金白银。然而数年来，药物研发人员始终未能研制出此类药物。Ozempic和Wegovy属于一类名为GLP-1的新型药物，一些研究显示，若结合生活方式的调整，这类药物或许能产生显著的减重效果——至少在某些人身上是如此。
不过，说到相对健康的人使用Ozempic，这种做法并没有科学依据的支撑。Wegovy本身未获准用于治疗所有想要减重的人。该药物2021年获批用于减重，针对的是同时存在高血压、2型糖尿病或高胆固醇等其他与体重相关问题的肥胖或超重人士。以一个月的使用量为例，价格在1,350美元，内含四只注射笔。（诺和诺德还推出了每日服用一次的索马鲁肽口服药Rybelsus。在保险无法报销的情况下，30日药物量的价格为850美元。）
被FDA批准用于减重的Wegovy是Ozempic的“姊妹药”，但前者的价格更高。
图片来源：Courtesy of Novo Nordisk
减重人士之所以纷纷选择Ozempic而非Wegovy，价格因素也许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可能在于供给。Wegovy仅上市六个月时，即2021年12月，诺和诺德就宣布其出现供应短缺。该公司将短缺原因归咎于它与合约制造商之间的问题。Wegovy和Ozempic均在FDA的短缺药物名单中，公众可通过该名单了解有关药物供给问题的信息。
根据Wegovy和Ozempic的获批条款，它们都不应被随意用于减重。
虽然它们含有相同的活性成分，但诺和诺德负责医疗事务的执行董事杰森·布雷特(Jason Brett)说，二者不可互换。他指出，两种药物的区别体现在使用剂量和药量递增速度等方面。由于它们针对的是慢性病人群，因此不应用作短期治疗药物。
“从我们的角度说，我们不提倡、不建议、也不鼓励任何说明书之外的用途。”布雷特博士说。他进一步指出，“我们针对的不是以美容为目的的减重，对于那些不符合FDA审批版药物说明书标准的人，也不是为了他们去间歇性减重。”
眼下，即便一些人没有出现药物说明书上所写的适应症，医生通常还是可以在他们认为合适的情况下开出这类药物——FDA发言人查娜帕·坦蒂班查柴(Chanapa Tantibanchachai)在一份电子邮件声明中也指出了这一现象。
她还说，“非常有必要指出，FDA批准（或放行）一种医疗产品用于某种预期用途，这并不能保证它用于其他用途时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Ozempic与Wegovy并非唯一被用于说明书之外用途的新型GLP-1药物——一些医生说，今年5月FDA批准用于治疗糖尿病的另一种药物Mounjaro也被当作了减肥药来开。其制药方礼来公司(Eli Lilly & Co.)通过一位发言人表示，该药物只会在“符合FDA审批的2型糖尿病适应症及药物说明书”的情况下进行推广。
“每个人都想速战速决”
开有减重门诊的休斯顿内科医生鲁帕尔·马瑟(Rupal Mathur)说，她有三名患者在使用Wegovy或Mounjaro期间得了胰腺炎，不得不停用这些药物。马瑟博士提醒患者注意的其他副作用还包括胆囊疾病等肠胃问题，这些药物在说明书中也列出了此类副作用。至于有甲状腺癌家族史的人，则不建议使用这些药物。
诺和诺德媒体关系负责人艾莉森·施耐德(Allison Schneider)说，“迄今为止，通过试验及上市后安全监测得到的安全性数据并未发现该疗法存在任何弊大于利的风险”，诺和诺德将继续对药物安全性展开监测。
马瑟医生说，这些药物原本应长期使用，一旦停药，之前减掉的体重可能又会长回来。
她还说，这些药只在符合特定标准的人身上进行过研究，其中包括要满足一个最低BMI阈值（译注：BMI即身体质量指数）。
“Ozempic对胃真的够狠。”朱莉·弗雷德里克森(Julie Fredrickson)说，这位初创企业投资者对于自己曾靠这种药来减重一事毫不避讳。家住蒙大拿州的她自视为生物黑客，最初有人给她开这种药是在2020年，当时是为了帮她减掉因使用其他处方药而增加的多余体重——她用这些药是为了治疗一种病症。她说，她在六个月里瘦了近25磅（约23斤）。
弗雷德里克森还说，她把自己的经历发到网上后，已有不下24名女性向她询问如何才能拿到这种药，不仅如此，出于隐私考虑，还有人请她在加密通讯类应用程序Signal上讨论注射事宜。
大概在弗雷德里克森开始用Ozempic的时候，她买入了诺和诺德的股票。她说，停用Ozempic后，她之前减掉的大部分体重又长回来了。不过她也提醒，考虑到自己还在使用其他药物，因此很难确定体重反弹的具体原因。自那之后，她重新用上了Ozempic。
目前，美国糖尿病协会(American Diabetes Association)、糖尿病患者互助机构Mutual Aid Diabetes等组织正在监测“超说明书用药”现象增多的情况，其代表已就药物短缺对患者造成的影响表达了担忧。美国糖尿病协会首席科学兼医学官罗伯特·盖比(Robert Gabbay)表示，他已看到自己诊所里的一些病人难以在当地药店配到药。
尽管Ozempic的网站上明确表示它“不是一种减肥药”，只是有可能帮助使用者减轻体重，但第三方企业依然打着它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宣传自己的减重项目以及处方药折扣活动。为了拿到这种药，人们甚至到社交媒体上去打听窍门。
“每个人都想速战速决。”注册营养师、个性化膳食方案提供商NY Nutrition Group首席执行官丽萨·莫斯科维茨(Lisa Moskovitz)说。她认为有些医生开具Ozempic时太过随意——她说，一些患者用完免费剂量后无法再承担后续用药成本，但有些情况下，医生还是会向这类人发放试用品。
“停用它之后，你会失去那种饱腹感，也会失去饱腹感带来的好处。”莫斯科维茨说，“而后，身体发出的饥饿信号会强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