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4.7

你看過電影 la la land嗎？鋼琴琴鍵跳動著悲歡離合，她們的故事從那部電影的琴聲開始，她愛他，他愛她，她們撫摸、她們親吻、她們濕潤，身體濕潤，眼眶濕潤。



那是屬於她們的故事。


我記得她眼眶閃閃發光的看著我，深邃的跟我說：「你看過la la land 嗎？我前幾天跟他去看了，我好感動。我覺得我跟他就是la la land裡面的他們。」



那時候的我們忙碌於蘭桂坊的酒吧，我們忙碌著，忙著擺桌巾、鋪餐巾、忙著端餐點、忙著端各式雞尾酒、忙著穿梭在蘭桂坊夜夜燈紅酒綠的夜。



他是bartender，她是服務生。



我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他們偷偷的談起了戀愛。


他們眼神越來越多濕潤，有時是烈火、有時是激動、有時是嫉妒，但有時候是很長的呢喃。



下班於夜半三點，那晚月色朦朧，她和他並肩，兩個人漫無目的的從中環一直往前走，沿著海，沿著月色的海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一直往前走，他們聊未來、聊過去，聊生活在香港想要翻身的自由，聊自己內在的憂愁，他們用著廣東話一句一句疊在有月亮的夜晚，那些情誼越來越深，好像綿密的泡泡越吹越大，看起來好漂亮，美麗的、脆弱的、輕輕的一戳就會破掉。



她說：「我從小就出生在有著眾多兄弟姊妹的家庭裡，八個兄弟姊妹的家庭，怎麼樣的資源都不夠，我很小就要開始出社會，選擇賺錢，然而遇見他，他鼓勵我，他鼓勵我追求我的夢想，去唸書，往自己的夢前進，他是第一個告訴我有選擇有希望的人！」



「 我好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


那晚的她雙眼臃腫的告訴我她哭了一整晚......


我看過 la la land。我一個人坐在電影院，我的生命中曾經也出現過我以為是唯一的人，也出現錯過，也許很多刻骨銘心的愛戀並非因為那個人很特別，而是那樣子的時空裡的他讓你感覺自己很特別，所以特別難熬那些後來的錯過，所以我懂那個20幾歲少女臃腫的眼睛是怎麼了，我知道那眼睛裡裝滿了不捨跟不肯錯過。



看完電影的我淚流不止，也許我們都需要狠狠的錯過一些人，我們才能夠真正的完成「 愛情 」，有些愛因為沒有辦法完成，有了遺憾所以特別深，深到很適合刻在木頭上，很適合繡在最深的口袋，甚至是刺在最靠近胸口。



她和他，最後散了。


在蘭桂坊的酒吧裡，我先離開了，接著是他，最後留下那個單薄的她。


他如期的往自己的夢想前進，他前往了英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開始當了一個學生，他閱讀、他旅行、他走過那些不曾看見的風景、吃著英國的馬鈴薯跟炸魚，他走在那個讓人憂鬱的灰色國度，那個總是朦著一層灰總是下起毛毛細雨的英國。



他想念那個跟她一起漫無目的的走在香港夜半街頭的女孩，那個講到好笑之處眼睛笑成月亮彎彎的那個女孩。



而她在哪？


他離開之後，她開始努力的存錢，開始了他之前鼓勵她去做的計畫，讀了大學，重新回到學校，半工半讀，她完成了那個她當初覺得很困難的決定，完成了學業，之後也談了幾段戀愛。



那個離開香港的我，去了不少國家，留在挪威的我有一天看到她的訊息。


她問我：「你覺得哪個名字好？Xavier 或是 Octavius?男孩的名字哪個好？」



我驚訝了，她懷孕了，她給我看孩子的超音波照，那個雙眼臃腫的女孩如今要成為媽媽了。


在他們的La la land之後，他們分開，鋼琴的伴奏沒有停止過，就像那些背景音樂動人的映入生命沒有停止過，他們分開後各自的人生也沒有停止過.......



有些人愛你，很深，但就是錯過，但你永遠會記得那個月色下的自己，會記得那個迷幻的夜燈下，曾經愛戀過的自己。


我們都曾深深地悸動，不曾害怕的愛戀，義無反顧的愛戀，沈淪於夢中的世界。


那些曾經的深刻，都在不知不覺的推動著我們往前，繼續往前吧！就像我們未曾愛過一樣，往前吧。



Move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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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29

世事總是無常。


1.

香港珍妮佛在萬聖節的那天生了。

生了一個男娃。



問她：「生孩子有沒有很恐怖？」



「超級恐怖。」她估計是嚇壞了。



2.

珍妮佛是一個一開始會讓人很討厭的那種女生，香港傳統式直白，有時候講話過於直接顯得非常白目，一開始在一起工作，我非常討厭她。



每次跟她講話，都覺得這個女人到底以為她是誰啊。



但隨著時間，我發現她就是一個傻妞，沒心機沒心眼，又太善良，只是那張嘴有時候真是白目。




3.

珍妮佛的可愛是跟她走在香港街頭，她會默默跑去丟錢，街頭藝人演奏薩克斯風的時侯，丟個港幣二十或是五十給他們，說著讓他們吃早餐，她就是那種可愛善良的人。



在一家開了至少三十幾年的德國餐廳，做了三十幾年的大廚要離職退休，一個做了三十幾年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來自老闆的敬意跟同事的歡送。



只有一個珍妮佛一個人，跑去買了一支玫瑰花，感謝大廚，還跟她擁抱感恩說謝謝。



珍妮佛就是這樣可愛。



（我沒辦法再討厭她。）



4.

珍妮佛有個缺點，常常把自己陷入一種危機裡，比如說認識了一些男人，那些男人擺明了就是愛玩，又或者根本不是想要正常關係。



我常跟她說：「去認真找一個待你很好的人，怎樣？」



結果她這個蠢貨竟然年初跟一個香港人搞上，懷孕了，我竟然是八個月後才知道，也太晚了，叫她打掉也太晚了。



唉，有時候悲劇是自己造成的，真的不能怪別人。



有時候會很替她擔心，這樣子怎麼養一個孩子？孩子的爸似乎也不認真，為什麼有一手好牌要這樣？



想了想就把舌頭勒住，說了下次去香港再去看她的寶寶，再買些禮物送給她。



我只能這樣，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會做出很多決定，那些決定都在指引你方向，但有時候有些決定會很難，我想她應該也不是那麼蠢，應該就是寂寞了，可能是這樣。



萬聖節當天寶寶出生了，是個可愛的小臉，珍妮佛竟然比我早當媽媽，這個真的是太神奇了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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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3.28

珍妮佛傳來訊息開心的跟我說她收到我給她的包裹，一件藍綠色洋裝還有寶寶的衣服，我要她穿著洋裝當一個俏媽咪，她傳來一張自拍照。



一臉疲憊，憔悴，穿著粉紅色運動外套，她說著，自己沒自信在穿那些漂亮洋裝，沒有身材，沒有慾望，現在都穿這樣隨隨便便，衣服上面沒有要求了。



記得上次她說著，寶寶的爸爸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寶寶，一次都沒有，我聽著，很生氣，但是我告訴她：「沒關係，你一定可以好好照顧寶寶，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累壞了。」



我想著想著，就想著買一件最美的洋裝給我最愛的香港女孩，那個曾經眼裡裝滿星星，曾經走在蘭桂坊瀟灑自在的女子，那個曾經上演la la land哭的眼睛腫成雞蛋的少女，如今是一個堅強的媽媽，我想，我會一直陪著這個瘋女人，她一定會好好的把寶寶養成最自信的少年，就跟當年的她一樣，勇猛自信，像頭猛獸，衝撞這個現實的香港。



（現實衝撞她，而我相信她會用自己的方式衝撞回去。）



（祝好，我最愛的香港女孩，珍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