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時空旅行社》-虛實交錯的時空與人生
自從被譽為科幻小說之父的英國作家H.G.威爾斯,在十九世紀末寫成《時光機器》(The Time Machine)這部小說後,一百多年來,時空旅行一直是科幻小說這種文類的重大主題。
隨著科學理論的進步,各世代的作家也不斷就穿梭時空的技倆推陳出新,然而究其實質,其實不脫幾個特定的類型。如果用「人」與「物」、「過去」與「現在」作為分類的標準,我們可以發現這種故事大概就是「有人從現在回到過去」、「有人從現在跑到未來」、「有人從過去跑到現在」、「有人從未來跑到現在」,以及「有未來或過去的東西跑到現在」這幾個模式在交錯運用。
若用電影來舉例,《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這部電影就是典型的有人從現在回到過去,由米高.福克斯主演的主角回到過去參與了他父母談戀愛的過程。又比如說《決戰時空線》(Timeline)這部改編自麥克.克萊頓小說《時間線》的電影,就是有一群考古學家回到了過去並參與了一場歷史戰爭,而且其中一個還留在過去成為歷史人物。
而類似《決戰猩球》(Planet of the Apes)這種前往未來的電影,往往充滿了人類的末世景象,多少有點針砭人類文明的意思。另由劉德華、王祖賢領銜主演的《摩登如來神掌》,則是有古人穿越到了現代,以古今文化衝突作為搞笑賣點。
有關物的部分,則如由達斯汀.霍夫曼、莎朗.史東及山繆.傑克森等大牌主演的電影《地動天驚》(Sphere)(改編自麥克.克萊頓的小說《神祕之球》),內容是在深海底出現了一個神祕物體,三個科學家與之接觸研究,發現是未來世界裡的太空船穿越時空跑到了現代。
此外事例,不勝枚舉。有華麗科幻、有溫馨親情、有搞笑幽默、更有警世預言。但這一切發展至今,概而言之,大底已難脫俗濫之病!
真可謂此中機關已算盡,山人何計出奇招啊!
直到《時間迴旋》(Spin)這部小說,作者用外星人製造的「時間迴旋裝置」讓地球的時間變慢,綁架全人類過著「地上方一日,天上已千年」的生活,才算是提出了新的時空結構,也無怪乎這部小說會榮獲2006年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的殊榮。
這種穿越時空的科幻題材,在邏輯上有一個最大的難題:若是我回到了過去改變一件事,這個改變就會影響到現在,也許會造成現在之我根本不會出現,那麼這個不存在之我又如何能夠回到過去呢?
這個無解之題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合理的答案。
有的故事認為以往的歷史本來會往另一個方向發展,因為穿梭時空者的介入,事情才會變成後世所見的那個樣子,比如說《回到未來》這部電影中,若沒有主角回到過去介入了他父母親之間交往,他老爸老媽就不會墜入愛河,更不會結婚生下他,所以說,他還真的非得回到過去不可。這應該算是一種宿命論的說法。
另一派的說法則認為,回到過去這件事情並不足以改變過去,就好像回到過去的棒球場上,你也只能成為一個加油吶喊的觀眾,不會變成場上的選手,也不能改變比賽的結果。
此外,還有很多人借用物理學上平行宇宙的假說,認為歷史一旦受了這種穿梭時空者的干擾,就會從干擾的時點開始衍生出另一個時空的歷史,與我們生存的這個時空平行存在。(這和物理學上的平行宇宙理論不盡相符,只是觀念借用。)
而隨著穿梭時空的故事越寫越多,又出現了「時空警察」這種發想(可參考《哆啦A夢》),時空警察出現在未來某一個科技先進的時代,任務就在於阻止穿梭時空者任意改變歷史,讓人類的歷史能按照原本的軌跡前進。
另一方面,科學理論有時而窮,小說創作發展無限。在量子宇宙已經快被玩爛之後,也有小說家乾脆另起爐灶,把穿梭時空變成一種特異功能或特異體質造成的現象。有看過《時空旅人之妻》(The Time Traveler's Wife)的人應當即有體會;這已經算是愛情電影而非科幻電影了。
以上,寫了這麼多穿梭時空的科幻小說史,西班牙作家菲利士.帕爾馬還能夠變出什麼新把戲來寫這本《時空旅行社》呢?說實話,我本來是不抱太高期望的。然而,卻出乎意料的精采。
本書於時空理論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創見,而是綜合各家之長,並採取了平行宇宙的基本觀點。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
小說背景設定在十九世紀的英國,以《時光機器》的作者H.G.威爾斯為主角,並用三分之二的篇幅告訴我們,所謂的時光旅行無非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觀點。
但就在我們相信這一切都是騙局的時候,主角H.G.威爾斯這才真的遇到了穿梭時空的經驗,而這後半部科幻成份的時空旅行,卻又與前半部寫實的時空旅行詐騙,產生了有機的連結。此外,還與現實世界相互呼應,比方說,書中寫到威爾斯老家閣樓裡那部冒牌的時光機器,幾經流轉,居然變成《時光機器》這部電影的道具,真是令人拍案叫絕。(不過,可能要有點年紀的人才會看過這部電影,後來中文片名亦有作《時空大挪移》者)。於是乎這一切真幻交織,饒富興味,成功滿足了讀小說的心情,也減緩了讀者去追究時空理論合理與否的動力。
我想,若H.G.威爾斯真的乘著他筆下的時光機器到達今日,應該也會拿著這本小說邊讀邊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