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間的牽掛》#11 不要開始
自認識以後，接連好幾天，貝盈與樂熙花了很多時間來談電話。
生於比較傳統的教會家庭，又一直就讀女校，貝盈家教甚嚴，十六歲仍未可以自由外出。甚至，連有男生來電找她，也會給審問一番。
換了是十年後的今天，這大概是天方夜譚吧！
就算是當時，樂熙最初也將信將疑。
可是，他的質疑，沒有維持多少天。只要貝盈在家，她跟他便會隔著話機，一談便數句鐘；一有機會外出，她便會告訴他。
當中有一天，貝盈只是跟同學約好，在她家樓下交換一些東西。不過短短數分鐘，樂熙也二話不說趕到，為的只是跟她見一面。
然後，平安夜的前一天。
「明晚，我可以和朋友到海濱公園看聖誕燈飾。」電話裡頭的貝盈，聽起來比往常雀躍。「你……今年看了燈飾沒有？」
這問題有夠奇怪。樂熙卻真的努力思考，之前幾年他是否每年也有去欣賞維港兩旁的聖誕燈飾？就算有，又跟貝盈明晚會去看有甚麼關係？
「原來你很笨呢。」貝盈在那頭沒好氣地失笑。
「我今年還沒看呀！」像被貝盈稍一提醒，便明白過來一樣，樂熙緊接著說：「妳跟朋友會甚麼時候去？我也來，可以嗎？」
貝盈爽快地答應。
「不要遲到喲！」臨掛線前，貝盈語帶恐嚇似地再三提醒。
「絕對不會。」
絕對……這兩字，讓樂熙在往後的二十小時中，緊張不已。緊張的程度，大到讓他在翌日，足足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句鐘。
貝盈和她的朋友，因交通問題遲到另外半小時，來到的時候，看見的樂熙，不知是否太緊張的關係，變得面青唇白。
「你沒事吧？」貝盈有點擔心。
「妳們沒事吧？」樂熙反問。
「嗄？」
「剛才聽見，隧道有車禍……」
「傻瓜！」貝盈輕笑起來。
這就是他跟她的第一次約會，縱然不是單獨二人。
他們跟許許多多戀人一樣，肩並肩漫步海濱公園。多年來，那裡都有賣花女兜售一支一支玫瑰花，當年傻傻笨笨的樂熙，也跑到賣花女跟前，要了一支紅玫瑰。
「這個……這個……」樂熙拿著紅玫瑰，走到貝盈面前，兩耳變得通紅，張開口老半天也說不出想說的話。
貝盈身邊那位朋友，憋不住笑起來，卻仍是識趣地走開去。
「不好意思……」樂熙難為情得，想立即跳進維港。
「謝謝。」貝盈臉上漾起帶點尷尬，卻又感甜蜜的笑容，從樂熙手上接過紅玫瑰，接著便急急轉身，趕上愈走愈遠的朋友。
那是樂熙第一次送花，也是貝盈第一次收花，縱然那一支玫瑰，只能被偷運回家，悄悄收在房間裡。情景大概有點老掉牙，但貝盈接受那朵紅玫瑰時的那抹笑容，他至今仍然忘不了。
回家的路途上，同樣是坐公車，卻是二人首次並肩而坐。因為朋友另有節目，那程車也是整個約會中，唯一讓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彷彿等待了一整晚，樂熙正想說些甚麼時，貝盈卻搶先一步開口。
「我們，不要開始，好嗎？」
不要……開始……
是她已預知樂熙將要說的話，所以先一步拒絕？
還是她一直在考慮跟樂熙走在一起，卻因某些原因推翻了？
樂熙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你很好……」
這是好人卡嗎？是「你很好，但我們做朋友比較適合」那一套？
樂熙側頭，細看貝盈細緻靈巧的臉龐，等待她把話說下去。
「我也喜歡你……」
樂熙愕然。
「但一個月後，我便要跟家人一起移民到洛杉磯了。」貝盈把話說完，嘆氣。
樂熙一時不懂反應。
「所以，我們別要開始，好嗎？」貝盈的說話就似是天外來般遙遠。
「不好，可以嗎？」樂熙聽見自己反對：「既然我們感覺一樣，為甚麼不要開始？」
「因為，會痛呀！」貝盈苦笑說：「我們的心，將來都會痛的。」
「為了將來未知會否出現的痛，放棄現在已確定的感覺？」樂熙不甘心。
「只餘下一個月時間……」
「就算只有一天，我也想跟妳在一起。」樂熙堅定地說：「之後，我會等。」
「那好，就當我們只有這一程車。」貝盈別過頭，深深地看進樂熙眼內。「這一程車之後，我也不要你等。對我好的話，別要讓我有機會責怪自己，好嗎？」
「不，就算妳我相隔異地，我們……」
「我們都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你要寫信給我，知道嗎？」貝盈沒讓樂熙說下去。
樂熙無言以對，也沒有多餘的行動。他只能感受近在咫尺的貝盈，從雙眼送給他的不捨。
既然捨不得，為何不能在遠赴遙遠他鄉之前，與他一起製造更多更多回憶？
為何不可以讓他們的感覺繼續延伸下去，直至必須結束的一天？那一天，真的會到來？真的沒有例外？
那些問題的答案，就算來到今天，樂熙仍然想知道，可惜時間過去，從來沒可能重新來一遍。
樂熙看著桌子上一堆信紙，上面每字每句全是貝盈的筆跡。
不知道有著他筆跡的那些信，又是否仍然被貝盈保留著？
樂熙拿起手機，想把這個問題，化成訊息，發送給身處洛杉磯的貝盈。
「咇咇！」
就像刻意要比他早一步似的，貝盈的訊息出現手機屏幕上。
「我回來之前，都會跟家人在一起，未必方便查閱或回覆訊息。暫時別通訊息，好嗎？」
這是說明一個事實？抑或詢問他的想法？
如果是後者，是否可以不答應？只要不同意，他仍然可以第一時間把所思所想，透過訊息告訴她？
考慮片刻，樂熙始終敵不過自己，輸入並發送了一則回應。
「加油！我相信，他可以把幸福帶給你，別輕言放棄。」
樂熙放下手機，自然而然地燃起一根香煙。卻立刻便發現，已有才被抽掉半根的香煙，給擱在煙灰缸上。
此刻心緒不寧的狀況，很久以前，也曾因為貝盈而發生過一次。
那年，貝盈遠赴洛杉磯前，婉拒了樂熙送機的要求。在她理應已抵達目的地後，亦只透過朋友轉告他。近半個月，她在樂熙的世界裡，消失了。
他只能從新聞報導中，得知貝盈身處的地方，有甚麼事發生。就似是，知道那邊沒有天災、沒有神經漢鎗殺案、沒有甚麼大意外發生，便可推斷貝盈活得很好一樣。
然而，那些「證據」，有一天給打破了。
那天，洛杉磯於當地時間清晨四時多，發生黎克特制六點六給大地震！
樂熙看到新聞時，正在與同學於一所越南菜館中午膳。本來埋首生牛肉河的他，聽見洛杉磯三個字的一刻，習慣性地抬頭往餐館內掛牆的電視望去。當他把整段報導聽完，下一秒便跑到設在櫃檯的電話機去。
朋友代他偷偷探聽的貝盈新居電話號碼，他試撥過好幾遍，已管不了她家教不許男生致電找她。然而，無論他打出多少次，電話就是接不通。
「小朋友，我這裡的電話，打不到長途呢。」櫃檯後的餐館老闆，見樂熙打出幾遍長達十數字的號碼，好心提醒他。
可急得慌了的他，卻怒目相向，彷彿怪責老闆不早點說，害他浪費時間。
然後他跑到最近的便利店，兌換足足五十元零錢，再接再厲，繼續嘗試撥那串不知何時熟記在腦內的號碼。
結果卻毫無分別。電話，一直一直，未能接通。
他甚至不斷向朋友打探，卻始終不得要領。沒辦法聯絡上貝盈，更不知她是安是危。
這種折磨，讓樂熙第一次意識到貝盈所說的事實。
「……我們別要開始，好嗎？」
「……會痛呀！我們的心，將來都會痛的。」
縱然不是因為二人感情有變而分開，但樂熙真的感受到……
因為距離無限遠；因為二人無法聯絡上；因為無論對方正在經歷甚麼，自己也沒辦法相伴在旁，所以心會痛！
就像今時今日，得知貝盈與文彥異鄉相見，卻沒辦法知道他們能否復合，抑或又再一次繼續好友相稱的關係……
樂熙已分不出，自己到底期望貝盈與文彥再次走在一起，繼續攜手共度往後餘生？抑或根本就害怕這事發生？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焦急如焚，並不安寧。
「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裡，過得快樂或委屈──」
手機鈴聲阿信的歌聲，又再次唱出樂熙的心事。
「韓樂熙，知道嗎？你令我很迷茫！」貝盈無力的聲線一字一字傳來。
「為甚麼？」樂熙勉強地笑笑。
「你的說話，是甚麼意思？」
「是祝福呀！看不出來嗎？」樂熙原本想打趣，卻明顯完全失敗了。
「看不出。」貝盈苦惱地說：「你這樣說，令我很迷茫。」
「我只是……」
「我要出門了，他們說要出去走走。」貝盈在那頭急急地說。
樂熙本來想問，拿著手機談電話也可以出門吧！
然而，一想起貝盈之前給他的訊息，便能預計她會說這並不方便。
於是問題照樣說出口，卻改變了內容：「妳那邊甚麼時候？」
未完待續
《#咫尺之間的牽掛》
若喜歡川的故事與文字，請務必繼續看：
川字房：傳送門
Matters上的川：
《#川說對話》
《#咫尺之間再戀上你 》
《#1314》
方格子裡的川：
《川說對話》
《咫尺之間再戀上你》
《1314》
Penana上的川：
《 川構思集》
《咫尺之間再戀上你》
《1314》
喜歡的話，希望不要吝惜，給川一點支持！
別忘了[收藏]、[喜歡]、 [拍掌]、[打賞]、[分享]、[留言]呢！
如想看更多，記得 [追蹤] 及 [訂閱] 魔音樂土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