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在報導,一位中學生在校園內自殺。

一名內向的中學高中生,因學業問題遭到母親責備,在學校早會其間走上天台跳樓自盡,當場死亡。母親聽聞死訊後,傷痛欲絕。這次自殺案為本學年開始至今的第六十宗學生自殺事件。

這新聞讓我想起一個人,我曾經殺過他。


中三的時候,我母親對大型補習社印象不好,給她感覺像看電影多於補習。她把我叫到坊間補習社,那裡有一位同學N是我中學的同班同學。

有一天同學N對我說他想自殺,因為課業壓力太大。

然後我想了想,這時說些心靈雞湯又沒有成本的,便跟他說:「過好每一日就得。「活著活著就老了」,最緊要對得住自已。」

「但係制度唔係咁樣睇我地喎。學校唔係咁樣衡量我地。」

「你知唔知幾多人慘過你啊?仲係到嘈。」 我開始感到有點煩厭,他已經在浪費社會的資源,現在還在說這些廢話。做這些鬧抑鬱的行為,你死不死誰要管?

接著課堂結束,我們各自回家吃晚飯。

        

第二天同學N沒有上課,但沒有人在意。

當天的最後一節課是德育課,寂靜的課室突然響起廣播。校長說本校一名中三的學生逃學,並且在家中跳樓自殺。兩位班主任聽到消息後,傷心地說:「點解要咁傻啊。」

校長繼續在廣播中交代細節,我們在他的音聲底下議論這件事。

我看到兩位老師反應這樣劇烈,便跟自己說這時無論如何,也必須逼迫自己嚎啕大哭,演一場精緻的哭戲。如果不這樣凸顯自己是個有德之人,我很擔心自己會在一對多人的學制底下,得不到應有的照顧。哭著哭著,便在兩位老師面前說:「佢係我好好嘅朋友,點解唔開心都唔搵我傾⋯⋯」

「可能唔想你擔心先唔搵你傾,太傻啦,太傻啦⋯⋯」

然後兩位老師覺得我當時情緒不穩,是不適合繼續上課,找了班長陪我一起去醫療室。走出課室後,有幾位女同學亦淚流滿面地走出來,看似和我原因相同。我們緩緩地經過課室,走到樓梯,所有人都變臉了。

「你地岩岩幾好戲喎,完全覺得drama班人垃圾。」

「你都唔差。」

「佢讀書又唔掂,第時唔係做毅進仔就係恒管仔㗎啦。」

「其實佢生得咁醜,一早就應該自殺啦。」

「畀著我日日喺學校俾人咁打法同搶錢,我都自殺啊,哈。」

在這冷清的氛圍下,我突然覺得自己是所有人當中,最真誠,演技最差的那個。

我們走進校務處,轉入醫療室,安靜地等候放學,想著下課後的事。校長就在我們旁邊的廣播室。

         

「我地學校係有絕對足夠嘅學生輔導工作,大家唔需要受到不必要嘅壓力影響。」

他說了一大堆廢話後,終於說出重點。

「各位同學千奇唔好向校外嘅記者回應相關問題。作出任何有損校譽嘅行為,係會被紀律處分。任何與傳媒之間嘅溝通,校方會自己處理。」這種學校與學校之間,學校與傳媒之間的溝通,例如用誰人的新聞蓋過誰人校內師生行淫活動等等的交易,由始至終都不到我們管。


反正沒有人有興趣,安安靜靜過一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