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醫師,您也幫我一同勸勸福爾摩斯……『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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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切齒,更帶一絲不屑的「先生」兩字,我感覺到賴世德警官的耐心此刻已經消耗殆盡。房東哈德遜太太引以為傲的熱紅茶跟蜂蜜鬆餅,原本是警官造訪貝克街時的最愛,但今天……幾刻鐘的時間過去了,不只熱騰騰的紅茶依舊靜置在鑲有金邊的琺瑯瓷杯上,我的記事速寫本也是一大片的空白,僅有著……讓倫敦警方顏面無光的一張剪報,搖搖欲墜地黏在上頭。

《倫敦警方束手無策?東方僧侶的密室命案,未解的字條與未知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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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報】位於攝政街(Regent Street)上的某一豪華飯店,一個星期前發生了一起離奇又可怖的命案,一名可能來自遠東的僧侶不幸慘死於頂樓的大使套房;雖然本報記者在警察廳的層層封鎖下未能順利取得直接的相片證據,但就櫃台人員私底下所洩漏的消息指出,當房務人員安娜女士拿著鑰匙進入房間,準備進行例行性清掃時,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死者躺臥在床上!
住宿時登記名稱為「愛多卡瓦」,國籍不詳的死者,據安娜的說法,左胸疑似遭尖銳物品所刺,但在天藍色佐蕾絲的絨布床單上,她只看到可能是血液已經乾掉的一大片深黑色汙漬,絲毫不見利刃或小刀等凶器
而且在忍住暈眩與噁心雙雙來襲的恐懼,同時馬上按鈴通知櫃台的當下,安娜大概才三十秒左右的反應時間裡,大使套房內一個是完全的封閉狀態,沒有任何打鬥或物品遭損壞的痕跡,也不可能會有密室或暗道可以離開,所以凶器為何?行兇後的逃脫路線為何?警察廳似乎跌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
根據記者得知的獨家消息,賴世德與葛雷格遜兩位警官一開始都將疑兇指向第一時間發現死者的安娜女士,也對她進行了長時間的盤問與偵訊,但隨著地毯式搜查毫無結果,加上安娜女士前後說詞始終如一,幾無破綻,警方無奈之餘,也只能放棄繼續羈押;
然而,就櫃台人員另外透露給本報記者的一則怪事,法醫在檢視死者的大體時,看見他於右手的掌心內握有一張寫著怪異文字的便條!字跡經警方鑑識單位比對後,確定是「愛多卡瓦」所留下,但蘇格蘭場至今似乎尚無人能夠判讀便條所寫的意義為何?
多重的難題,從無法逃脫的密室,到消失的凶器、未知的字條,倫敦警察廳是否將淪為稅務人眼中無能的笑柄?或許連名偵探福爾摩斯都要舉白旗投降吧?

「La、La、Si,La、La、Si……」
原本寂靜無聲的緊閉臥房裡,此刻突然傳來了小提琴演奏的聲音,素未聽聞過的異國旋律?那是福爾摩斯的全新創作嗎?
兩個星期之前,我才跟他一同欣賞過《King Olaf》的倫敦音樂會,也在同為醫者,外科名醫康德黎(James Cantlie)的引薦下,在會後認識了一位剛從香港抵達英國的年輕人,說他名喚「太陽」(Sun),正在被自己的母國懸賞通緝當中……雖然是罪犯?(不像?)但福爾摩斯好像對這位東方人感到相當好奇,不斷打量之外,還問他不少有關遠東文字的相異點跟相同點。我只能撥電話給瑪麗,告訴他今天會晚點回家。
「賴世德警官!您好啊!久等了、久等了!哈哈!」
福爾摩斯,一如往昔爽朗、明亮的笑聲,伴隨著木造房門的開啟,大步走進了客廳,不待賴世德一臉的氣極敗壞,嘴裡叼著菸斗的他,接著說下去:
「90分鐘,幾乎是一場音樂會的演奏時間,鼎鼎大名、破案如神的蘇格蘭場首席執法高手,賴世德警官想必已經在寒舍找到破案的關鍵了!
「什麼?你……存心取笑我嗎?」
賴世德龐大的身軀,這時一股腦兒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差點就撞倒了一旁的大理石像,這是《六個拿破崙》(The Adventures of the Six Napoleons)案件結束之後,福爾摩斯所拿到的紀念品之一;警官轉過來看看我,又氣急敗壞瞪著福爾摩斯,
「凶器在哪?兇手在哪?你太天真了,福爾摩斯……『先生』!」

「叮咚!叮咚!」
房下的門鈴作響,霎時打斷了有點尷尬的場面。哈德遜太太過去應門,才剛將門打開了一個小縫,我就馬上聽到了三步併兩步,直衝樓上的奔跑聲!
「報告!」
一臉青澀卻又果敢、堅毅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原來是福爾摩斯得力的助手之一,少年偵探團的郭德利啊;只見他上氣不接下氣,很快就將手中的東西,一個用絲絹手巾包覆的物品交給了賴世德。警官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將手巾掀開……
「這!這是!福爾摩斯……」
凶器,我幫你拿過來了。
福爾摩斯拍了拍郭德利的肩膀,這小子居然往我做了個鬼臉,一副那種「我比華生厲害的表情」。
賴世德拾起手中的冰錐子,即使仍有疑惑,但口氣已出現180度的大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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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福爾摩斯先生,既然我們有了凶器,那……兇手?難道死者……『愛多卡瓦』是自殺身亡的?我、我完全無法理解。」
「你聽過『太陽』先生嗎?」
「咦?您是說那位從東方逃難而來的政……」
「是,正是。約翰,麻煩你,把我的話記錄下來。」

一股直奔腦門的莫名衝勁,我馬上拿起了速寫本,順便咬了一口賴世德沒動過的鬆餅。

「『太陽』先生跟我說過,他這次輾轉來到倫敦,後頭必定有不少追兵或刺客,他的國家在這裡也佈下滴水不露的情報組織網,一心想緝拿他回國,甚至在這裡處決他;
但萬幸的是,來自鄰國的友人,所謂『日出之國』的革命同志,也同時暗中派人保護他的安危,更反過來展開暗殺刺客的作戰計畫;彼此之間,他們以一張寫有四個字的便條紙當作傳遞信物,更相約立誓,萬一有人行跡敗露,讓『太陽』先生暴露於風險之下,志士將果斷地犧牲小我,並將字條公諸於世,讓所有的革命同志們知悉,遠東的戰火即將點燃,西方的共和將顛覆東方的帝國,迎來截然不同的新面貌……
『取歐美之民主以為模範,同時仍取數千年前舊有的中國文化而融之;發揚吾固有文化,並吸收世界文化而光大之,以期與諸民族並駕於世界。』
『太陽』先生說,這就是一種思想,一種信仰,更是一種力量。
『愛多卡瓦』,我從大哥麥克夫那邊得知,表面上雖是來自『日出之國』的佛教僧侶,但其實也是文學家跟革命家,也是『太陽』先生的摯友;
而他所遺下的字條,除了警告敵人已經相當接近之外,更期盼能藉此喚起革命的火種。
總而言之,兇手、凶器都只是其次,能夠在動盪的時局裡意圖開創國家新象,將自由、博愛的理念帶回母國,我想這才是最重要的,您說是吧?賴……」
福爾摩斯話還沒說完,賴世德警官就一溜煙奪門而出,臉上還帶著笑容,想必又可搶在葛雷格遜面前立功了吧。
我喝了一口已經變冷的紅茶,11月的倫敦,冰錐子。
「對了,福爾摩斯,那麼『愛多卡瓦』便條上的字……」
「喔!你說這個啊!」
「嘿呀!福爾摩斯先生,紙條上怪異的文字到底是寫甚麼呢?」
就連郭德利也好奇地問著。
「The more we do, the more we gain。」
「什麼?」
放下手上的鬆餅,我有點百思不得其解福爾摩斯要表達的意思。
「那是我們的說法,在『太陽』先生的國度裡,他們只用『四個字』來表示……」
「咦?」
『多做多得』。」

後記:
15年之後,「太陽」先生的國家發生了武裝兵變,在愛國志士的登高一呼中,陸續獲得了眾人的起義響應,最終成功推翻了獨裁帝制政權,建立起新的國家,「太陽」先生被推舉為臨時大總統,領導國家邁入共和;
我跟福爾摩斯看到了《泰晤士報》國際版的新聞頭條時,彼此對望,笑而不語。

尾聲:
1、愛多卡瓦,英文名為「Edogawa」,日文的意思嗎,呵呵,就是江戶川。
2、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