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封之后,心情抑郁反超居家的那些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有居家日记做为纾解。连续十几天当成任务来写,一旦停下来了,就像是某件努力很久的工作一朝完成,突然卸了劲,不但这里不写了,甚至日记本上都有好几天没记了。

解封时间点是在深夜0点,看到小区群里有好些人第一时间开车出门。早上醒来,看到LF的留言,说半夜里,龙泉山上堵了车。大家都很开心,我觉得悲凉。这里不是《寂静之地》,也不是《行尸走肉》,但人们却被迫要过那样的生活。

雨从半夜下起,一直到第二天傍晚还不停。我六点钟起床,打算光明正大跑个半马,也因为这雨,未能成行。雨很怪,就像当初防疫接班了高温限电一样,让我觉得冥冥中一定有邪恶觊觎人间。最害怕的是,雨下了两天,第二季居家卷土重来,而我还没落得着出门大跑一场。好在,仿佛也是为了证明一个说法“担心中的那些坏事95%都不会发生”,雨虽然下到第三天下午,但第二季居家确实没有来。

第二天傍晚冒雨出门,看看我和我妈常去的那家串串店有没有开门。从外边看,灯是黑的,玻璃门上贴着“店铺转让”的广告。我不能确定这是上一家老板早贴上去的,还是这家再次重复上家的命运。想凑近了看,玻璃门突然打开,老板一边戴口罩,一边探出头来跟我打招呼,说菜还没有备好,得到明天才能营业。离开的时候,注意到另一扇门上“疫情期间,禁止堂食,免费打包”的招贴。一路看向其它店铺,每家都贴着这个。白纸黑字,统一规格,应该是物业印发。

第三天,主城区解封,同时允许外围郊县可以堂食。中午雨停,下午终于得以出门跑步。半马是没能完成,因为我后来感觉有点点饿,于是只跑了15公里。公园绿道并没有想像中人满为患的样子,人口密度甚至远没回到居家前的感觉。

跑完步回来,终于吃到了串串。本来要找我妈一起的,她下楼了,手机又不带,只能自己去。没想到,正坐那里等上菜,看到她从高处的人行道旁走过,赶紧几个箭步窜过去叫她来。那天,跟她说我要是再年轻十岁,想尽办法也要出国去。还说等成都这波防疫高潮过去,我想出去玩,不想因为一直害怕而裹足不前,那跟害怕得新冠而所不断封城又有啥区别呢。我妈说你去,不要操心我们。我说好。

但其实直到今天,成都的解封仍是有点“圈地自萌”。通知说,城内和城外各自内部可以流动,但不允许相互穿插流动。也就是城内的不许出,城外也不许进。因而,大部分人仍然没办法正常出行,离解封通告里说的那种“逐步恢复正常生产生活”,仿佛、似乎、也许、大概、差不多,还有很长的距离。可是这语言很妙的地方就在于,乍一听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但仔细拆解,又不太能找出来语法问题。“逐步恢复”嘛,又没说正常了,就算永远不到“正常生产生活”,也不能说这句话用的不对。

我对现在的官方用语很敏感,到了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偏激的程度。会不会不是官方不对,是我不对,才会听到啥都觉得不对?

居家时,知道总有一天会解封。解封后,却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失掉了所有对生活的掌控感后,好像一切只能随波逐流,这感觉很可怕。我才醒悟,那些天拼着可能被抓去拘留也要跑步,曾以为是反抗精神,其实,只不过是想尽量留住一点对自己生活的掌控力。毕竟过去七年,跑步几乎是唯一我拥有绝对自主权的个人行为。而这自主性,如今岌岌可危。我像个丧家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我过去虽然一直以传播“负能量”为己任,经常愤怒,却很少绝望。这几天,我有时候很绝望,突然觉得像是能够体察那些很多年前自杀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