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显示Facebook试图远离政治，但未能成功

2023年1月6日16:55 CST 更新

在去年1月6日美国国会大厦骚乱事件后，Facebook母公司Meta Platforms Inc. (FB)表示希望减少向用户展示的政治内容。该公司的行动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认知。

这一努力的结果正逐步重塑该全球最大社交媒体平台上的政治话语格局，尽管该公司退出了最激进的做法：对所有政治内容的推荐都按下静音键。

《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看到了该公司的一些内部文件，其中概述了该公司在过去18个月为淡化该平台上的政治和其他分歧性话题而付出的努力，这些努力有时颇为煎熬。

起初，Facebook对其推广政治和健康相关内容的方式进行了全面改革。上述文件显示，随着调查显示用户厌倦了纷争，该平台开始倾向于用户认为值得花费时间的帖子，而不是那些只会激怒他们的文章。辩论没什么问题，但Facebook不会像以往那样推波助澜。

但Meta领导层认为这还不够。据了解相关讨论情况的人士称，2021年底，由于厌倦了针对该公司的无休止的政治偏见和审查指控，Meta首席执行官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和公司董事会推动公司放弃小修小补的调整。面对一系列选项，扎克伯格和董事会选择了最猛烈的方案，要求在用户打开应用时看到的消息推送中尽可能让“敏感”话题类的帖子靠后，这一举措此前未被报道过。

在1月6日国会大厦骚乱之后，Facebook母公司Meta表示希望缩减向用户展示的政治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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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该计划对应的是针对该公司一些最严厉的批评人士的呼吁，他们指称Facebook之所以放大仇恨和争议，要么是有政治偏见，要么是出于商业动机。据了解这些讨论情况的人士称，多年来，广告客户和投资者一直施压该公司进行清理，将自身与政治议题切割。

不过内部研究和知情人士称，后来人们意识到，这个政治内容清理计划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结果就是，Facebook认为的“高质量新闻出版商”，如福斯新闻(Fox News)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其内容的浏览量比用户认为不太可信的媒体的内容下降得更多。2022年上半年，用户对虚假信息的投诉攀升，并且通过Facebook上的公司募捐产品进行的慈善捐款下降。也许最重要的一点是，用户并不喜欢这种做法。

一份内部分析得出结论，Facebook可能通过大幅降低新闻推送中的公民内容来实现部分目标，但付出的代价可能很高，且效率较低。公民内容指的是对政治、社区和社会问题的报道。

去年6月底，扎克伯格取消了最极端的计划。由于无法通过强硬手段来压制政治争议，Facebook已经转而逐步改变其新闻推送宣传该公司认为的“敏感话题”的方式，如健康和政治话题。

该公司的发言人Dani Lever称：“正如扎克伯格近两年前所说，人们希望在Facebook上整体上看到的政治内容少一些，但如果他们愿意，仍然能够参与政治内容，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做的。”Lever称：“在过去几年，我们测试了各种方法，最终采取了一些调整，减少政治的内容，同时给人们提供他们想要的体验。”

目前的方法仍然将减少用户看到的这些内容的数量。上述文件显示，Meta现在估计，向用户推送的新闻中，政治内容占总浏览量的比例不到3%，低于2020年选举前后的6%。不过据文件和知情人士称，Facebook并没有通过不加区别的压制或强硬的限流来减少浏览量，而是改变了新闻推送算法，从推荐敏感内容转向用户称认为有价值的内容，而不是单纯会提升他们参与水平的内容。

前Meta数据科学经理Ravi Iyer说：“事实证明，也许我们推荐政治内容不应该使用与推荐娱乐内容一样的方式。”他在去年9月离开Meta成为南加州大学(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技术心理学研究所(Psychology of Technology Institute)的常务董事之前，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Iyer称，Meta目前的做法与Facebook和其他许多大型社交媒体平台长期以来采用的以参与度为重点的模式不同。

Iyer说，应该更多关注平台允许某些内容像病毒一样传播的方式，而不是关于保留或撤下哪些内容的主观决定。“让员工评判言论是好是坏往往会造成更多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他说。“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减少判断。”

Facebook将健康视为“敏感话题”之一，它正试图改变其在新闻源中的宣传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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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最近的举动可能会让一些为迎合推送算法而建立业务的数字出版商望而却步。

Courier Newsroom是一个由八家数字出版物组成的网络，自称是“美国最大的左倾地方新闻网络”。该网络表示，在为2022年中期选举做准备之际，它在Facebook上难以获得关注。尽管该网络10月份的文章产量增加了14.5%，但却发现文章在Facebook上的自然曝光量（指没有被付费广告提升的曝光量）较上月下降了42.6%。

“Facebook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影响最深远的传播平台之一，”Courier Newsroom的发行人Tara McGowan说。“通过进一步限制值得信赖的新闻出版商在其平台上的触达力，他们只会加剧他们帮助制造的美国信息危机。”

在主要报道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倾向进步的新闻网站Mother Jones，2022年在Facebook上内容的总浏览量约为上年同期的35%。Mother Jones首席执行官Monika Bauerlein表示：“赤裸裸地看到一家科技公司对人们可以获取的新闻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不免让人心生恐惧。”

Dan Bongino是一名保守派评论员，根据分析工具CrowdTangle的数据，他的Facebook主页是该平台上最受欢迎的账号之一，用户参与度（衡量用户点赞、评论和分享情况）持续增长。Bongino也认为，Facebook想要远离政治的策略调整是错误的，他称部分原因是Facebook的用户年龄通常更大，倾向于对政治话题感兴趣。

Bongino表示，Facebook本可以利用其更年长用户来扶植更年轻和更酷的Meta人群。”他称，但Facebook却反而做出如下决定，即‘我有了一个想法。让我们对那些喜欢保守内容、能轻松带来收入的年长用户下手，把他们从平台上抹去。”

多年来Facebook对待政治话题的态度一直很矛盾，因为很少有其他话题能让用户如此激动并在社交媒体上积极参与。

扎克伯格2019年在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演讲时，曾为社交媒体在政治和社会中发挥的作用进行辩护。他说：“我相信人们应该能够使用我们的平台服务来讨论那些让他们感受强烈的问题，从宗教和移民到外交政策和犯罪问题都是如此。”他辩称，Facebook在公共对话中起到的作用归根结底还是健康的。

《华尔街日报》去年的一篇报道提及了Facebook的内部研究，这些研究显示促进用户参与的措施鼓舞了煽动性内容的传播，导致发布者和政党将他们的帖子朝着引发人们愤怒情绪和制造轰动效应的方向进行调整。

Facebook表示，该平台有一个专门团队来处理那些试图利用其算法的行为，并称Facebook对于社会中存在的党派分歧现象不负有责任。

该公司的选举后调查显示，用户希望在Facebook上看到更少的政治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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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员继续记录到，即便在相关文章发表后，Facebook仍给予有害内容优待处理。2021年10月的一份报告指出，长期以来，Facebook的算法为“引发愤怒和不可信内容”的制作给予了激励。

在美国2020年大选和2021年1月6日的国会骚乱事件之后，要求Facebook解决其平台上广泛存在的有害或有偏见看法的压力逐渐加大。

Facebook在美国2020年大选后进行的调查显示，用户认为Facebook对公民对话产生了不健康的影响，而且他们希望该平台减少政治话题。美国的议员们则在国会听证会上对Facebook的高管进行了严厉诘问。

扎克伯格似乎已对这个问题感到厌烦。在国会骚乱发生数周后，他在2021年1月的一次业绩电话会议上说：“政治有一种渗入一切事情的办法。”他表示，用户已对政治感到厌烦，不仅是在美国，全球都是这样。他当时首次公开表示，Facebook正在研究如何在新闻推送中降低政治内容的重要性。他说：“我只是觉得现在推荐这些内容对网络社群没有太大益处。”

2021年2月，Facebook宣布将暂时开始减少向“一小部分人”展示的政治内容，该平台当时正在试验如何更好地服务用户。Facebook当时表示，这么做的目的不是限制政治讨论，而是“尊重每个人的偏好”。

Facebook后来开始在美国、巴西和加拿大进行了试验，改变了该公司在次一级市场上测试重大调整的通常做法。

六个月后，该公司表示，在鉴别“人们认为哪些帖子比其他帖子更有价值”方面取得了进展，并表示，今后Facebook将不那么注重帖子的转发和评论。

该公告淡化了这一策略调整的力度。Facebook不仅仅是不再强调政治相关话题下帖子的转发和评论，它正在将那些信号完全从其推荐系统中剥离。

该公司后来的一份内部文件称：“根据我们对某个帖子的评论或转发情况的预测，我们会有一些相应的权重参数来提升相应帖子的等级，现在我们把那些权重全部取消了。”

一些Facebook研究人员多年来一直力求降低该平台快速传播信息的特性，以此解决不准确的信息和其他诚信问题，而上述做法是更加激进的版本。由于这种方法不涉及用不精确的人工智能系统来审查观点或降级内容，用公司的行话说，它被认为是“站得住脚的”(defensible)。

内部数据显示，新闻推送中政治相关内容的浏览量下降了近三分之一。对于Facebook预测最有可能吸引大量回复的帖子，该公司不再予以助力，政治相关帖子的评论由此减少了三分之二。对政治相关内容的愤怒评论减少了一半多，整个平台的愤怒评论减少了近四分之一。平台上欺凌言论、不准确的信息和图像暴力等内容也减少了。

但这么做是有代价的。尽管用户告诉Facebook，他们的推送“更值得花时间”，但他们的登录次数减少了0.18%。虽然该公司以前曾放弃过导致比这还小降幅的改变，但这次它接受了这个代价。

然而，据文件和知情人士，董事会仍然担心内部所谓的政治“突出性”，即人们将Facebook与高度争议性话题联系在一起的程度。

用户告诉Facebook说，公民内容继续造成不良体验，产生亵渎、欺凌和不实信息报告的比例偏高。用户调查显示，人们确信该平台具有不健康的社会效应。

董事会和扎克伯格最终决定在推送中广泛压制公民内容。但是，关闭政治并不像拉下开关那么容易。推送算法有3万行代码，内容检测的不准确性意味着Facebook只能将公民内容的浏览量减少70%。这些变化也不会直接解决由志同道合的用户组成的论坛所产生的争议，这些论坛被称为Facebook群组，是诸如不正确的疫苗信息和拒绝承认选举结果等事项反复出现的热点区。

Facebook建立了一种方法来压制公民内容和有关健康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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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公司曾计划在2022年夏天美国中期选举之前推出这些变化。文件显示，该公司曾计划告知用户这一变化，并在考虑如何为他们提供选择。

该公司试图通过在超过四分之一的Facebook美国用户身上测试算法改变带来的差异以便预测影响。测试表明，对许多新闻出版商来说，影响将是十分严重的。

从所配置的压制功能组合来看，最初阶段，预计从Facebook引导到福斯新闻、MSNBC、《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Newsmax、 the Atlantic和《华尔街日报》的流量，将在已实施削减的基础上再下降40%至60%，随着各家出版商找到适应办法，影响程度可能会减弱。

这并未被看做是个问题。一份附带的分析报告指出，Facebook希望“减少生产公民内容的激励措施”。

仅在Facebook的一小部分用户中测试广泛的公民降级功能，就导致通过该平台的筹款功能向慈善机构的捐款下降了10%。人道主义团体、家长教师协会和医院募捐者在Facebook上的参与度将受到严重打击。

一份内部报告警告说，虽然广泛压制公民内容会减少不良的用户体验，“我们很可能也是在针对用户确实想要看到的内容……，大多数用户希望看到的公民内容不少于他们目前在推送中所看到的，甚至想要更多。主要的不良体验是公民内容的腐蚀性/分裂性和不实信息”。

更令人不安的是，压制公民内容似乎不太可能使用户相信Facebook在政治上无害。根据内部研究，认为Facebook对政治有负面影响的用户比例并没有因为这些变化而改变，在美国一直保持在60%左右。

所有这些数据说服了扎克伯格，6月下旬，他放弃了计划中影响最深远的变革，让该公司再次重新思考如何推广敏感内容。它建立起一种方法，将公民和健康方面的帖子与该公司几乎一以贯之的提升参与度的努力隔离开来。

该公司仍在争论是否也应限制推广其他类型内容的方式。当新闻推送调低了对制作政治和健康方面的煽动性帖子的奖励，一些出版商转向了更加耸人听闻的犯罪报道。

平台在宣传政治和健康内容上的变化促使一些出版商转向犯罪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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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为思考如何确定敏感和非敏感内容的界限打开了大门，”Facebook前数据科学经理Iyer说。“如果全世界都能参与到这一对话中来，那就太好了。”

在扎克伯格放弃广泛变革的计划几周后，该公司在2021年2月的博文中发布了一个简短的附录，宣布试验方案，称将向用户展示更少的政治内容。

该公司写道，“我们的测试得出的结论是”，“降低对政治内容分享和评论的强调，是减少人们在推送中体验到的政治内容数量的一个有效方法。我们现在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实施了这些变化”。

目前的一份企划文件将“减少敏感话题的不良体验”列为Facebook的新闻推送诚信团队的“不容失败的优先事项”。

该文件称：“我们需要加快整个Facebook在这个领域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