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数字货币”时代来了，无论各国是否做好准备

2023年1月17日16:00 CST 更新

“央行数字货币”这个词说起来并不朗朗上口，但你最好习惯它。据相关研究人士说，“央行数字货币”（英文简称CBDC）——或者说数字版的美元、人民币、欧元、日圆或其他什么货币——的时代正在到来。而根据其设计和推出的方式，其影响可能相当深远。

据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央行数字货币的追踪分析显示，目前已有114个国家正在研究数字货币，这些国家的GDP之和占到全球GDP的95%以上。包括中国、印度、尼日利亚和巴哈马在内的一些国家已经推出数字货币。瑞典和日本等一些国家也在做准备。美国也在研究这一问题，并测试了多种支持数字货币的技术方案，尽管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表示美联储没有创建数字货币的计划，并强调没有国会的授意就不会这样做。

围绕数字货币的必要性、实用性和潜在利弊的争论往往令人困惑，原因之一是每一个推出数字货币的国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推进。

不过一般来说，央行数字货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为金融机构使用而设计的，二是为普通民众使用而设计的。

新老币种对比

第一种类型只是充当中央银行向商业银行转账的新方式。

更具体地说，一些央行正在测试，在央行资金以数字代币代表、交易在一个共享的分布式账本上结算（这些概念借用了加密货币和区块链的概念）的系统中，金融机构之间进行转账是否会更加安全和高效。以传统方式金融机构之间进行转账有时候会需要几天时间来结算。美国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和一系列美国大银行和金融机构正在测试这样一个系统。

第二种类型的央行数字货币是通过央行或商业银行持有的账户向公众提供的数字版法币。从普通人或企业的角度来看，这种央行数字货币与他们现在银行账户中的电子货币没什么不同，只是一种电子版货币。这类央行数字货币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们是在央行可以直接访问的账户中创造和持有的。例如，如果再次发生疫情，美联储可以直接将刺激性“支票”存入每个美国公民的数字货币账户。

这种类型的央行数字货币与现在货币的创造和分配方式不同，这种模式下，普通人将有一些账户或者说“钱包”，里面有其所在国家央行自己创造、而不是商业银行创造的货币。这将代表央行的深刻转变，从向一国的银行和金融系统提供资金的传统角色变成直接与普通民众建立联系。

数字人民币就是这样一种货币，中国普通民众可以通过支付宝(Alipay)和微信支付(WeChat Pay)等现有的热门数字支付服务使用。印度的数字卢比也是一个同样大胆的尝试，允许印度公民使用其数字版本货币进行交易，这种方式可以绕过传统银行。

控制问题

对于这一点，普通大众可能会想，在一个数十亿人已经习惯于用电子支付系统支付的世界里，为什么还需要特意搞出来一个他们所用货币的数字版本。

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询问的央行官员、分析师或学者所秉持的动机。许多研究数字货币的人认为，从最基本的层面来讲，数字货币的根本作用就是控制。加密货币是另一种形式的数字货币，但并不由政府或其他中央当局控制，而加密货币的兴起以及一国数字货币侵蚀他国货币主导地位的可能性，都推动了官方推行数字货币的意愿。

风险和金融咨询公司Kroll的全球首席经济学家Megan Greene说：“有人担心，如果我们不在美国或欧洲推出数字货币，中国将制定有关数字货币的所有标准，然后我们就会处于不利地位。”她表示：“还有，像加密货币这样的数字货币真的把央行行长们吓坏了。”

央行官员和其他利益相关方担心的是，加密货币有可能从央行手中夺走对货币创造和转移的控制权，从而使央行失去目前拥有的可以防范所在经济运行过热或过冷的工具。拜登(Joe Biden)政府就是如此，美国政府在去年9月的一份报告中谈到了推出数字美元的可能性。

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经济学家Eswar Prasad说，所有这些威胁目前都还完全属于假设。在他撰写的《货币的未来》(The Future of Money)一书中，他讲述了政策制定者想要创建数字货币的其他理由。

这些理由中最崇高的也许就是金融包容性。在美国，只有约5%的人没有银行账户。而在其他国家，无银行账户的人群占比要高得多，以全球第一个推出央行数字货币的国家巴哈马为例，根据该国央行的数据，约有18%的人没有银行账户。如果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国家的央行开设账户，并能用它与其他使用数字货币的人进行即时交易，而且只需支付很少费用或无需支付任何费用，那么就可能促使更多人进入区域性甚至全球性金融体系，并享受由此带来的各种好处。

隐私减少

Prasad说，另一方面，数字货币的潜在弊端可能影响深远，即使最初只是出于最善意的目的。

首先，显而易见的是隐私问题。通过推出数字货币，政府可以追踪一个人的每一笔交易，无论数额多么微小。这种程度的透明度将极大地抑制利用这些货币进行犯罪或欺诈的行为，但它也可能为新形式的社会控制大开方便之门，特别是在人权保护力度已经很薄弱的国家。

Prasad举例说，政府可以让人们无法将数字货币用于执政党认为有问题的东西，如酒类或色情方面。政府还可以使与某些人的交易变得困难或不可能——中国已经有一个社会信用体系，通过算法对公民进行信用评级，并以多种方式惩处失信公民。

Prasad说：“纵观历史，我想你会看到许多例子，你会看到一些看似非常有益的技术被用于更为恶意的用途。”

即使恶意程度较低的数字货币应用，也可能导致各种意想不到的后果。其一是，数字货币设计者使系统越复杂、能力越强，该数字货币就越有可能被以设计者预料不到的方式操纵。这是加密货币行业最近多次遇到的问题。

抛开似乎属于明显滥用储户资金案例的FTX不谈。也不论最近发生的很多起加密货币遭黑客攻击和被盗事件。仍有大量加密货币项目失败或损失了巨额资金，即使它们是完全按照设计运行的。例如，加密货币交易所Mango Markets的1.14亿美元资金被一名交易员抽走，此人没有违反该交易所的任何规则，而只是利用了设计者未预料到的该交易所的一个行为特点。

此外，还有各种“算法稳定币”的失败。加密货币的整体价值不再上升时，“算法稳定币”随即崩盘了。“算法稳定币”指的是本应与美元挂钩的加密货币。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央行数字货币面临的最大危险之一可能是它们的成功。决定其运行方式的代码和系统中可能蕴藏着一种风险，而国家认识到央行数字货币的这种风险时可能已为时晚矣。

无从知晓这种风险可能是什么，不过，加密货币行业在新型金融结构和产品方面数量繁多、各种各样实验的例子，应会激励更复杂数字货币的设计者谨慎行事。

“我认为，央行数字货币难免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Greene说。“美联储和英国央行在数字货币方面行动相当缓慢，还因此受到了批评，但我实际上认为它们有条不紊地推进是明智之举，因为有如此多的不同决定需要它们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