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3/2023 - 15:59

法国全国上下围绕政府退休金制度改革方案沸沸扬扬的罢工和抗议集会，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另一场社会冲突。3月25日，各大城市再度发生反政府退休改革方案示威活动的当天，法国中西部的德塞夫勒省（Deux-Sèvres）圣索利地区一次被禁止的集会活动发生严重警民冲突，目前至少有两人生命垂危。但导致冲突不是政府的退休改革方案，而是围绕一项水库修建方案，指望这些蓄水库缓解旱情的农业劳动者与环保团体之间的对峙。

水库修建为何会引发激烈的冲突？

这项水库工程旨在修建16座存水库，总容量可达将近六百万立方米，相当于数百个奥林匹克游泳池。这些存水库主要分布在德塞夫勒省。它由一个有450名农业劳动者组成的团体牵头发起，得到政府的支持，70%的资金来自公共支出，目的是在冬季水量充足的时节，抽取地表含水层的水，存储于露天水库，以备夏季出现旱情时的农业灌溉之需。对于部分当地农业劳动者来说，这是应对越来越频繁的旱情的解决办法。这类工程的支持者认为，这样可以将夏日缺水时节的抽取水量降低70%。虽然这项方案不仅对冬季抽水的时段和抽水量都有限制，抽水只能在每年11月至次年3月间进行，而且要求参与该项目的农业劳动者承诺逐步改变种植模式，在2025年以前，将杀虫剂使用量减少一半，并逐步转型为注重环境保护的生态农业比如重新种植树篱、草地，调整水道等等。支持这项方案的人因此认为，该项目也是在加速农业转型。

不过，在环保团体看来，这项存水工程更是追求产量的农业工业化模式攫取公共水资源的手段，只会对那些大型谷物种植者以及尤其在夏季需要大量灌溉的玉米种植者有利。而且，只有那些参与该项目的400多名农户可以享用水库存水，其它农户只能听天由命。环保团体还认为，这项方案的设计过程中的模块推演忽略了气候变化、旱情频发等多个因素。设计方案估算这种露天存水方式的蒸发损失在3%或4%左右，但水文气候学家Florence Habets 认为，如果考虑气候变化因素，实际蒸散损失可能远不止于此。而且，她在推特平台上指出，如果干旱期长，这种取代抽水措施会效力大减。支持这项水库方案的法国农业部长近日也承认，由于今年冬季缺水，蓄水库因此未能蓄满。至于所谓推动农业转型效应，环保团体认为，实际运作推进太慢，而且也缺少透明度。一些原本支持这项工程的团体也因此宣布退出。

核心议题：如何有效合理共享水资源

支持还是反对？双方各执一词，但核心问题归根结底是在水资源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今天，农业发展如何有效利用水资源，如何合理分配和共享水资源。

法国原本并不缺水。但是2022年经历的前所未有的旱情以及今年冬季的缺水现实，都显示法国必须重新审视其水资源管理。夏季尚未来临，法国目前已经有四个省份的农业劳动者不得不减少汲水灌溉。法新社引述法国农业研究院环境科学部负责人Thierry Caquet指出，灌溉农业其实只占法国耕地面积的7%，用水量也并不比核电站制冷机制所需更多，但灌溉抽水之需70%-80%都是在夏季水源最为匮乏的季节。

政府正在思考各种可能的方案。废水回收再利用就是其中之一。在引发冲突的抽水存储工程外，也有人提议修建山坡截流水库，避免坐看冬季降水流入大海。但是Thierry Caquet认为，在这种思路不得不面对由此带来的河流水量减少和地下水位降低的问题，而气候变暖也会使得这些问题更加严重，而且，降水自然顺流而下入海本身也是生态系统平衡的组成部分。

圣索利地区蓄水池工程引发的严重冲突也凸显环境问题正日益成为导致社会紧张关系的因素，而且警民冲突也越来越频繁。圣索利地区水库工程在此之前已经引发支持者与反对者的多次对立交锋。在此之前，南特新机场修建计划就曾引发环保人士长达数年的占领抵抗，政府最终放弃了修建方案。法国东部默兹省（Meuse）小镇比尔的核废料深埋工程自2000年提出后就始终面对环保团体不依不饶的抗争，如今仍在等待核安全部门的调研结果……

长期的追逐产量、追逐利益的发展模式带来的环境后果正随气候变化而恶化，其影响开始深入每个人的日常生活。迈向可持续发展模式的道路显然不会一帆风顺。

作者： 瑞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