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业危机令美联储利率路径存疑

2023年3月14日12:25 CST 更新

人们常说，美联储会一直加息，直到弄出点儿岔子。出人意料的是，过去一年竟然什么岔子都没出。

眼下情势已变。在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和Signature Bank倒闭后，周一地区银行的股价大幅下挫，有可能推动美联储逼近其在过去一年间想要避免陷入的境地：一边抗击高通胀，一边还得化解金融稳定性方面的创伤。

这种局面也许会迫使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及其同僚就应该优先解决什么问题做出抉择。

毕马威(KPMG)首席经济学家Diane Swonk表示：“我们总说，可能破坏美联储紧缩进程的一件事是发生金融危机。现在尚不清楚危机是否已被避免。”

美联储官员上个月放慢了加息步伐，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0.25个百分点，至4.5%-4.75%。而在去年12月，美联储将利率上调了0.5个百分点，在去年11月和之前的三次会议上，加息幅度均为0.75个百分点。

上述银行倒闭事件发生后，据芝商所(CME Group, CME)的数据，截至周一午盘，利率期货市场投资者预计美联储在下周会议上保持利率不变的概率超过三分之一。

投资者上周还在揣测，美联储在下一次会议上是会像1月时那样加息0.25个百分点，还是会像去年12月时那样加息0.5个百分点。

美国银行业的动荡引发美国国债价格周一反弹，一些较短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在几个小时内下跌了0.5个百分点。美债收益率的大幅下降突显出，投资者已经从担心通货膨胀和加息转而聚焦银行业问题可能给经济带来的伤害。

就在上周之前，除了住房市场急剧放缓外，美国经济和金融系统还几乎看不出美联储过去一年激进加息行动带来的明显副作用。

接着硅谷银行轰然倒塌，迫使投资者从整体上重新思考美国地区银行的前景。这反过来可能导致银行发放的贷款大幅减少；随着美联储为对抗击通胀不断加息，银行面临着提高存款利率的压力。

过去一年来，美联储官员曾多次承认存在不得不同时应对两个问题的风险，即金融稳定问题的冲击波和通胀问题。有几位官员表示，他们将动用紧急贷款工具来应对金融稳定问题，类似于美联储周日公布的银行融资计划，这样就可以继续加息或将利率保持在较高水平以应对通胀。

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在去年10月的一次演讲中表示：“我相信我们有工具来解决任何金融稳定问题，不应依靠货币政策来达到这一目的。”他说：“货币政策的重点应该是抗击通胀。”

沃勒上述表态是在英国金融市场因一项减税计划陷入动荡一周之后。当时，英国央行面临的任务非常棘手，一方面购买政府债券以稳定被扰乱的市场，而购债会提供某种形式的刺激，另一方面还在努力收紧政策以抗击通胀。

美联储和财政部周日晚间公布了积极的措施，与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 U.S., 简称FDIC)一起支持两家倒闭银行的无保险存款，并向银行提供更慷慨的资金以满足提款需求。

曾在2009年至2018年担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的达德利(William Dudley)称，希望这“能够让他们继续致力于对抗通胀的任务”。他表示：“你有足够的工具来做这项工作吗？如果你有多个目标，你就需要多种工具。”

监管机构在允许FDIC为这两家银行的无保险存款提供担保时，引用了一种被称为“系统性风险例外”条款。2007年至2021年担任波士顿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的罗森格伦(Eric Rosengren)说，有鉴于此，下周加息将是一种“脱节”之举。“如果你担心美国经济出现系统性问题，为什么还要加息呢？”

巴克莱(Barclays)经济学家上周预计，3月21日至22日的会议上将加息50个基点，本周一他们表示，现预计美联储将在3月份保持利率不变，同时不排除当前危机一旦平息将再加息几次的可能性。高盛(Goldman Sachs)经济学家上周日晚间也称，他们预计美联储下周将按兵不动。

包括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首席美国经济学家Michael Feroli在内的其他人表示，他们仍预计美联储将加息25个基点。

美联储加息是为了通过提高借贷成本、拉低股票价格以及使美元走强等收紧金融条件的举措抑制需求，从而减缓经济增长，达到抗击通胀的效果。但这些行动不会立竿见影，就好比想从玻璃瓶中取出番茄酱：一开始怎么拍都出不来，然后一下子出来太多。

信用价差的大幅扩大将使银行和企业的借贷成本更高，可能会导致对美联储而言幅度过大、速度过快的贷款锐减。

“虽然美联储试图收紧金融条件以抑制总需求，但他们不希望出现突然的、可能很快失控的情况，这恐怕对纳税人不利，”摩根大通的Feroli在周日晚的一份报告中说。“尽管美联储希望信贷成本上升，但不应希望不计后果地将信誉良好的借款人拒之门外。”

美联储官员上个月表示，以更小的步伐加息将使他们能更好地评估去年快速加息的影响，并减少加息过度的风险。

但在上周硅谷银行遭到挤兑之前，鲍威尔讨论了在3月会议上以更大幅度加息的可能性，因有迹象表明美国经济动能意外强劲。“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数据显示美联储紧缩过头了，”他3月7日对美国参议院银行委员会(Senate Banking Committee)表示。

这场危机将如何演化不得而知，但一些分析师周一警告说，该危机可能导致银行系统的运作方式发生更加根本性的变化。如果企业客户无保险覆盖的交易性存款持续流失，银行的信贷发放可能会减少，作为创造就业主力军的中小型企业将遭受打击。

在2008年金融危机加剧之际，美联储在某些时间段不愿降息，因为一些官员担心导致通胀加剧，当时油价上涨推高了通胀。但眼下不包括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价格的核心通胀远高于当时的水平，这可能构成了一个更加严峻的考验。

另外一个风险是，美联储减弱抗击通胀的力度，此次危机得以更快过去，但可能导致通胀问题恶化。1998年时，美联储曾为应对对冲基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危机而降息，之后市场出现了一波融涨(melt-up)行情。

“对于美联储来说这是一个政策选项问题，”Swonk说，“美联储的首要任务是确保银行业的健康和稳定。但是，如果这些措施导致银根放松，会在多大程度上导致通胀压力偏离轨道就成了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