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在抗通胀和金融维稳之间走钢丝，但又能坚持多久？

2023年3月23日16:10 CST 更新

美联储负责维持金融系统稳定和调节宏观经济。从理论上讲，这是两项不同的工作，需要不同的工具。

美联储正尽量不把两者混为一谈。周三，该央行继续推进旨在拖慢经济增速、压低通胀的行动，加息25个基点，且新预测显示还会有一次25个基点的加息。但与此同时，美联储已在通过联邦贴现窗口慷慨地放款给银行，以遏制两周前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倒闭造成的损害。

在现实中，这两项工作并不那么容易分开。利率升高会通过一系列途径给经济增长和通胀降温，其中之一是推高金融机构自身的举债成本，导致它们减少放贷。这个过程通常很顺利，但有时也很惨烈：银行或所受监管较少的贷款机构倒闭或者濒临倒闭，资产缩水，公众恐慌，对经济的冲击超过美联储的预期。这时华尔街的一句老话就可以派上用场了：“美联储会一直收紧政策，直到弄出点儿岔子。”

周三的行动显示美联储认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出问题。最近的数据已表明，经济增长加速且核心通胀仍居高不下。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本月早些时候向国会暗示，鉴于这些趋势，可能需要加息至高于5.25%的水平，也许要高出很多。周三公布的预测则显示，鲍威尔及其同事已放弃了上述打算，仍认为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今年将在5%-5.25%的水平见顶，这与去年12月会后公布的预测相比几无变化。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目前为4.75%-5%。

“我们在关注银行业的事态，并考虑信贷条件是否会有所收紧，”鲍威尔告诉记者。“在某种程度上，这可以代替加息。”

鉴于预期中的信贷吃紧，美联储官员将其对今年美国经济增速的预期从去年12月时预测的0.5%下调至0.4%，将明年的增速预期从1.6%下调至1.2%。

如果到头来美联储的预测和假设是正确的——银行系统的不稳定大体受控，通胀率现在从5%-6%朝着2%的方向回落——那么走钢丝就算是取得了成功。一场真正的系统性金融危机就被避免了，而且从金融市场受破坏程度或通胀角度看付出的代价相对较低。

事情或许还有很多别的发展方向，其中两种走向最令人担忧。一种是美联储的反应可能已经过度。该央行和其他监管机构也许已为应对一个未造成真正系统性影响的孤立问题而扩大银行安全网。此外，通过下调今年的利率路径，美联储可能使整体金融条件放松，从而令抗通胀工作受挫。

前车之鉴不是没有。1987年，当时新上任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要竖立实施紧缩政策的信誉，在股市崩盘的背景下仍然加息。

然后他很快降了息。但美国股市崩盘没有对美国经济产生重大影响，通胀进一步走高，美联储不得不再度收紧政策，最终导致了一场始于1990-91年的经济衰退。1998年时，为了应对规模庞大且经营不规范的对冲基金Long Term Capital Management造成的混乱，格林斯潘再次降息。之后，到格林斯潘重新开始加息时，互联网泡沫已经进一步膨胀。

鲍威尔避免了上述情况的出现，他本周没有停止加息，更没有降息，而且原则上可能相当容易地加快升息步伐。

另一个风险是，金融系统可能比美联储意识到的更加脆弱，而美联储本周加息可能导致金融系统更加脆弱。

硅谷银行的情况比较特殊，但许多银行都有债券浮亏，并严重依赖不受存款保险保护的存款。这些存款已经在向太大而不能倒的银行或收益率更高的货币市场基金转移，本周的加息可能会导致这种趋势进一步加剧。此外，金融系统还可能潜伏着其他未引起注意的风险。

2007年，在金融危机的最初几周，时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Ben Bernanke)下调了贴现率，但没有下调联邦基金利率，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持金融稳定与货币政策职能的分离。但此后房贷危机不断恶化，仅数月之后，美联储就开始放松货币政策了。

几乎没有理由认为现在的金融系统像当年那样脆弱。但美联储可能还是会发现，保持其两项职能的分离一点儿也没有变得更加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