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曾极力阻止中国赢得克罗地亚关键港口项目

2023年4月3日13:40 CST 更新

在亚得里亚海北部的里耶卡海滨，港口改造工程正在进行中，由此产生的一堆堆废金属绵延了数百码的距离。

三年前，里耶卡港口改造协议的达成在华盛顿引起了警觉：三家中国国有企业赢得了一项为期50年的合同，在里耶卡新建并运营一个现代化的集装箱码头。里耶卡是一个深水港，可以很容易地进入中欧市场。

据美国和克罗地亚官员称，这一消息刺激华盛顿方面在幕后积极运作，利用外交、解密情报和其他手段说服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简称﹕北约)盟友克罗地亚将中国拒之门外。美国官员还悄悄支持丹麦航运巨头A.P.穆勒-马士基集团(A.P. Moller-Maersk A/S )牵头提出的另一项提议。

知情人士表示，美国的外交行动加上来自欧盟的压力，最终阻止了中国的雄心。克罗地亚政府于2021年1月在没有解释的情况下取消了此次招标，并重新安排投标，将27亿欧元（约30亿美元）的特许经营权授予了马士基旗下的APM Terminals和克罗地亚物流公司ENNA Logic。

克罗地亚交通部长Oleg Butkovic在首都萨格勒布接受采访时说：“这件事里没有直接干预的行为，但确实存在某些暗示。”他说：“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克罗地亚交通部长Oleg Butkovic承认西方国家对中国参与里耶卡港口项目的担忧，但也表示，在欧盟新规要求下，将对中国竞标该项目进行额外审查。

图片来源：Warren Strobel/The Wall Street Journal

阻止中国参与里耶卡港口项目的行动细节在以前从未被报道过，这件事提供了一个契机，让人得以窥见美国官员是如何在更广泛的战略下运作，以抗击中国在欧洲的影响力，这是被特朗普和拜登两届政府都采用的少数外交政策举措之一。

在这两位美国总统执政期间，美国官员已经游说欧洲政府限制中国对战略基础设施的投资，其中包括港口和铁路、能源网和半导体工厂。这些行动中最大张旗鼓的或许要属美国敦促欧洲盟友不让中国的华为技术有限公司(Huawei Technologies Co.)参与欧洲的5G通信网络建设。

中国一直在扩大在欧洲各地港口的权益，包括在西班牙、比利时和希腊的港口，中国拥有希腊比雷埃夫斯港务局的多数股权。去年，美国对中国想要大比例入股德国汉堡港的计划进行了阻挠，德国总理朔尔茨(Olaf Scholz)领导的联合政府的一些成员也表示反对该交易。一位美国高级官员说：“我们强烈建议不要让中国获得控股权益。”

中远集团(Chinese Ocean Shipping Company)的持股比例已从计划的35%降至24.9%，该公司在港口管理决策中没有任何发言权。

里耶卡港口项目特别令美国政府担忧，因为北约曾用这个港口将军事装备运入和运出欧洲，美国海军也曾用该港口来维护和修理船只。

当时的美国驻克罗地亚大使W. Robert Kohors回忆称，如果里耶卡港口被一家中国公司控制，那么北约和其他国家将更难通过该港口运输货物。

美国国家安全官员对中国在战略性海洋港口中的影响力日益增强表示了特别关切。2021年，美国情报机构发现，中国正在阿联酋的一个商业港口码头秘密建造军事设施，于是美国劝说阿联酋停止施工。去年，一个美国代表团访问了赤道几内亚，劝说该国回绝中国在赤道几内亚大西洋沿岸建立军事基地的申请。尚不清楚美国这一游说活动的结果如何。

中国制造的巨型起重机在美国以及世界各地的港口作业，最近一些美国官员表示，担心这些起重机可能被用作间谍工具。中国通过其广泛使用的国家交通运输物流公共信息平台(Logink)的货运数据网络也可以获得大量关于全球物流的数据。

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中国海洋战略问题专家Isaac Kardon称，鉴于中国在全球港口和航运中的主导地位，美国对于可能引起争端的行动必须谨慎。

Kardon称：“美国任何一届政府都很难在所有问题上挫败中国。”

里耶卡港有数百年历史，因其相对靠近苏伊士运河(Suez Canal)的地理位置而具有战略价值，但在1991年因为战争爆发和南斯拉夫解体而陷入困境。里耶卡港务局(Port of Rijeka Authority)局长Denis Vukorepa称，一些运输转移到了附近的意大利和斯洛文尼亚的亚得里亚海港口，而克罗地亚则退出了航运集装箱业务。

Vukorepa称：“没有集装箱码头的港口，算不上是港口。”Vukorepa和他的父亲一样，在里耶卡港工作了三十多年。

三家中国公司最初赢得了建造这座920英尺高的新集装箱码头的竞标。这三家公司分别是宁波舟山港股份有限公司(Ningbo Zhoushan Port Co. Limited)、天津港海外控股有限公司(Tianjin Port Overseas Holding Limited)和中国路桥工程有限责任公司(China Road and Bridge Corporation)。

美国官员说，当中国公司似乎将要获得该项目的权益时，他们很震惊。曾任美国前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副国家安全顾问的博明(Matthew Pottinger)说：“我们对中国拥有或经营港口特别警惕。”

据知情人士称，在萨格勒布，美国特使Kohorst在与克罗地亚总理普连科维奇(Andrej Plenkovic)、交通部长Butkovic以及APM Terminals和ENNA Logic的高管会晤时表达了关切。这两家公司是在第一轮竞标中落败的欧洲公司。

美国向包括克罗地亚总理普连科维奇在内的一众克罗地亚高官表达了对中国竞标里耶卡港项目的担忧。

图片来源：Olivier Matthys/press pool

美国和克罗地亚官员称，美国力陈克罗地亚是北约和欧盟重要的成员国，可以为该港口获得更好的交易。据一名参加里耶卡项目谈判的克罗地亚人称，欧盟也悄悄施加了压力。

接下来克罗地亚政府采取了不寻常的措施，取消了第一个港口招标，并发布了新的招标。

诚然，这种背后施压并不是促使克罗地亚重新招标的唯一因素。2020年的头几个月，新冠疫情肆虐，干扰了全球贸易，另外Butkovic还表示，欧盟2019年通过的关于外国直接投资的新规定原本也会引发对中国的竞标进行额外的审查。

Butkovic说，最重要的是，第一轮投标时在标书上没有写明要保证有多少货物会实际通过里耶卡港口来运输，这是美国官员反复提醒的一点。参与谈判的克罗地亚人说，克罗地亚的一些人担心，鉴于中国在欧洲各地的不少港口都有股份，中国可能仅仅为了不让其他方涉足里耶卡港口，因此想开发该港口，但却不会积极使用该港口。

到了第二轮投标的时候，上述三家中国公司没有出价。这三家公司未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一位直接参与这些讨论的美国官员说，在关于里耶卡港口的讨论中，克罗地亚官员曾提醒美方谈判人员，克罗地亚长期以来一直希望加入美国的免签计划，并希望签订条约来避免双重征税。

在2021年9月，克罗地亚公民被给予免签证访问美国最多90天的权限，而税收条约也在2022年12月签署。美国和克罗地亚官员都表示，围绕里耶卡港口的决定没有牵涉任何直接的交换条件。

APM Terminals和ENNA Logic组建的合资公司Rijeka Gateway的首席执行官Koen Benders说，里耶卡港口的建设目前正在进行中，应该会在2025年5月完工。马士基预计将成为里耶卡港口的主要客户。

但中国并没有被完全排除在外。Benders说，里耶卡港口所用的主要起重机正从一家中国公司购买。

中国毕竟是全球最大的集装箱货物出口国。“无论如何，”港务局局长Vukorepa：“中国人都会出现在交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