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消费者信心不足引发提前还房贷潮

2023年4月10日15:20 CST 更新

去年，中国的商业银行纷纷下调利率以促进放贷并提振国内低迷的房地产市场，这些举动却意外地掀起了一波提前还房贷潮。

自去年夏天以来，中国业主偿还房贷的速度较过去几年明显加快，对银行的盈利能力构成拖累。这种行为有些不合常理，因为提前还贷增加往往发生在利率上升而非下降时，业主希望避免未来承担更高的利息成本。

在中国，许多曾在新冠疫情期间增加了储蓄的家庭正在去杠杆。据银行和借款人称，中国民众对经济前景和未来收入的担忧以及缺乏更高收益的投资选择，都让他们选择了偿还债务。

过去国内银行的房贷利率较基准5年期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有一定溢价，而现在为了促进新房销售，一些银行提供的房贷利率低于这个基准。因此，国内银行平均房贷利率比5年期LPR下降得快得多，已从一年前的5.5%降至目前的4%左右。这意味着很多早先贷款的房主房贷利率被锁定在较高水平，这种感觉对很多人来说难以接受。

31岁的Jing Wang是上海写字楼上班族里的一员，她说，当看到自己投资的股票和其他理财产品的价值大跌后，她去年年底决定提前偿还很大一部分房贷。在连续三年实现年度涨幅后，上证综指去年全年累计下跌15%。

Wang说，她2020年在上海附近的江苏省购买了一套一居室住房，当时拿到的房贷利率为5.15%。现在这笔房贷利率已降至4.8%，但Wang琢磨着，她最好还是还掉一部分贷款，因为算下来的话几乎没有其他资产的收益率能够超过4.8%。

她说，当前经济形势看起来不是很好，炒股的风险太大了。她还说，降低负债可以提高她的财务安全感。Wang表示，她想好后就通知了银行自己想提前偿还部分房贷，然后她在1月份卖出了一些股票和理财产品，利用套现所得偿还了人民币10万元（约合14,500美元）的房贷。她说，她已申请在未来几个月再次偿还类似金额的房贷。

曾驻纽约工作的银行家、现为宁波（中国）供应链创新学院(Ningbo China Institute for Supply Chain Innovation)院长的郭杰群(Jay Guo)表示，中国的房贷市场与美国不同，美国的大多数借款人拿到的是固定利率房贷。他说，当利率下降时，美国的房主通常可以在不产生违约金的情况下选择对房贷进行再融资，而且美国的银行能够通过各种金融产品或衍生品来对冲利率风险。

在中国，借款人不能将房产抵押给一家银行申请新的贷款，然后用这些钱来偿还另一家银行的房贷。中国银保监会已表示个人使用其他类型的消费贷款或商业贷款来偿还房贷是非法的，并指示银行要努力缓解在处理提前还贷请求过程中遇到的瓶颈。

郭杰群说，经过了大约三年的新冠疫情严重干扰后，目前消费疲软，人们不愿大量消费。他还称，那些之前高息借款、现在手里有一些闲钱的人宁愿提前还房贷。

中国一些商业银行最近在2022年财报中间接提到了这一问题，许多银行公布未偿房贷余额同比略有增长或没有增长。中国主要的消费贷款机构招商银行股份有限公司(China Merchants Bank Co., 600036.SH, 3968.HK, 简称﹕招商银行)最近表示，提前还房贷的现象已大幅增加，并将在一段时间内保持高位。

该行称，预期自身收入会降低的借款人倾向于减少债务和利息支出。该行表示，新增房贷和存量房贷之间的利差一直在扩大，理财产品的回报率下降。

中国政府有关部门去年出台了鼓励住房销售的政策，并呼吁国内银行慷慨放贷。5年期LPR在2020年大部分时间和2021年一直稳定在4.65%，并于2022年三次下调，在去年8月降至4.3%并维持到现在。5年期LPR由18家商业银行共同决定并由中国央行发布。

中国房市不再是增长引擎。

图片来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澳新银行(ANZ)高级中国经济学家王蕊(Betty Wang)说，在中国最需要信心来提振消费和经济的时刻，导致人们提前还房贷的这种不确定感可能会对提振消费构成重大挑战。她还说，那些将一大部分储蓄用于减轻房贷负担的消费者，在其他方面的花费可能就更少了。

高盛(Goldman Sachs)研究部门分析师最近估计，大约有7,000亿美元的房贷可能会提前偿还。这相当于去年中国房贷总余额的12%左右。

广州市居民June Zhang在2021年年中购买了一套住房，并申请了人民币54万元的浮动利率房贷，当时的房贷利率较5年期LPR高出0.9个百分点。

她的贷款利率最初为5.55%，目前是5.2%。30岁的Zhang说，她算了算，发现按照最初的利率，如果花整整30年时间来偿还这笔贷款，她所支付的利息将超过所借本金。

她去年10月向银行申请提前偿还人民币60,000元的房贷。今年2月，她再次申请提前偿还人民币20万元的房贷，她说自己被告知必须要等到6月才能办理提前还贷。

Zhang说，她仍把一些钱放在理财产品中没动，因为她不想把所有现金都投入到一个地方。但她也承认，理财产品的回报率肯定比房贷利率低。

龙洲经讯(GaveKal Dragonomics)的分析师咬丽蔷(Rosealea Yao)说，在过去房地产市场蓬勃发展且房价飙升的时期，中国购房者以高息借款还不成问题。而自房地产市场下滑以来，预期已发生了变化，房价上涨不再是铁定会发生的事情了。

咬丽蔷说，她认为中国家庭不会减少日常开支，因为消费和投资所用的钱通常有不同的来源。但她指出，这确实表明人们对未来缺乏信心。她说，这是一些深层宏观经济问题在表象上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