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战争在2 月 24 日迎来首个周年纪念日，西方各国首都举行了纪念活动：美国总统乔·拜登和欧洲领导人对基辅进行了声援访问，而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则发表了雷鸣般的讲话。但很明显，两大阵营的所有参与者发出的战争信号并没有太大变化，拜登总统赞扬了乌克兰的坚定，并承诺华盛顿将竭尽全力阻止俄罗斯获胜，与此同时，乌克兰总统向他的人民承诺，战争的第二年将是胜利和解放包括克里米亚在内的所有被俄罗斯占领的乌克兰土地的一年，至于俄罗斯总统，则表示，这场战争实际上是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战斗，并表示，乌克兰只不过是战争工具和战场，他强调，捍卫其存在和统一的俄罗斯不会被打倒。

在战争爆发周年纪念日前几天，中国官员泄露了有关中国准备发起解决乌克兰危机倡议的报道，暗示北京确实致力于恢复欧洲和平。 毫不奇怪，许多人寄希望于中国的努力，不仅是因为这是自 2022 年 2 月以来首次有一方试图提出解决方案建议，而且还因为中国享有国际影响力以及与俄罗斯的良好关系，然而，该倡议的细节一公布，西方主要国家首都就确认，除非该倡议明确规定俄罗斯撤离被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并尊重乌克兰国家对其土地和国际公认边界的主权，否则，中国的努力不会取得任何进展。

在此背景下，战争爆发的首个周年纪念日是重新考虑战争根源和动机的一个机会：俄罗斯真正想从乌克兰发动的“特别军事行动”中得到什么，这场战争在进入第二个年头时发生了何种变化，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战争后果可能是什么，不仅在两个主要交战方层面，而且在更广泛的国际舞台层面。

普京2022年发动战争的动机

2013年底，由于总统拒绝与欧盟签署合作协议，乌克兰爆发了一场反对亲俄总统亚努科维奇的大规模民众革命

自 2004 年第一次乌克兰民主革命以来，乌克兰一直被视为俄罗斯战略安全问题，然而，当时乌克兰与俄罗斯相对脱离接触所产生的威胁并不紧迫，或者不像格鲁吉亚问题那么紧迫，格鲁吉亚问题促使莫斯科在 2008 年对格鲁吉亚的军事能力发起了一场迅速而毁灭性的军事行动。在 2004 年至 2014 年期间，俄罗斯在乌克兰国家结构、政治阶层以及人民中仍然享有巨大影响力，其中包括很大一部分俄罗斯乌克兰人和讲俄语的乌克兰人。

2013年底，由于总统拒绝与欧盟签署合作协议，乌克兰爆发了一场反对亲俄总统亚努科维奇的大规模民众革命。2014 年 2 月，革命成功推翻了亚努科维奇，乌克兰似乎正步入其历史新纪元，其精神从老大哥俄罗斯那里彻底独立，并加速走向以欧盟和北约为代表的西方趋势。

当然，事实上，独立精神和西方趋势在所有乌克兰人中并不一致，东部和南部的俄罗斯乌克兰人毫不掩饰他们对莫斯科的忠诚，此外，如果代价是与俄罗斯彻底决裂，那么，该国东南部和南部讲俄语的乌克兰人中有难以量化的百分比不愿意支持与西方站在一起的政策，即使在乌克兰国家和政治阶层的核心地带，也仍然有莫斯科的忠实朋友。

普京（右）和亚努科维奇（路透）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每当两国关系遇到一些障碍时，莫斯科都依靠其经济实力和乌克兰盟友和朋友来恢复关系正常，从莫斯科角度来看，两国关系“性质”意味着基辅意识到，它只是俄罗斯的小弟，并且不要在任何层面上变成对俄罗斯战略安全的威胁源，但之后出现的情况2013-2014革命和亚努科维奇的下台，普京政府认为这只是一个西方美国的阴谋，莫斯科已经得出结论，它不能指望乌克兰的朋友和盟友，并且已经失去耐心，不能再等待情报、经济和政治压力来重新设定关系的步伐，换句话说，莫斯科在它面前发现了不同品质的乌克兰统治者，他们更加民族主义，更加坚定地要从俄罗斯获得独立，并巩固与西欧和美国的关系。

这就是促使俄罗斯领导层在乌克兰推翻亚努科维奇后短短几天内，实施了夺取克里米亚的计划，并在乌克兰东部俄罗斯族占多数的省份点燃战争。2014 年 2 月下旬，身着便衣的俄罗斯军队控制了克里米亚半岛上的重要设施和政府总部，3月16日，俄罗斯举行了全民公投，结果证实半岛大部分人口加入俄罗斯的意愿，在乌克兰东部，俄罗斯占多数的省份地方领导人匆忙宣布脱离基辅独立，并在莫斯科和“俄罗斯民兵”的切实支持下拿起武器，对这些省份的行政边界实施控制，并保护他们的“独立性”。

普京在俄罗斯右翼圈子里的批评者说，总统和他的政府应该从 2014 年就结束乌克兰问题，不仅因为乌克兰当时没有能力抵制俄罗斯的接管进程，而且因为越来越明显的迹象表明，乌克兰国家已落入一群寻求在北约保护伞下完全团结的“法西斯”反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的手中，但普京，正如他的批评者所说，不想看到事实的真相，就像来自圣彼得堡的任何俄罗斯政治家一样，普京的内心仍然倾向于将俄罗斯视为欧洲文明文化的一部分，奉行既保护俄罗斯切身利益又试图与西欧大国达成战略共识的双重政策，尽管与美国隔绝，普京仍然忠于戈尔巴乔夫的遗产和他建立欧洲文化和文明空间的愿景，拥有单一的安全体系，从西伯利亚延伸到大西洋。

美国和西欧国家拒绝承认吞并克里米亚，北约国家除了对莫斯科实施小规模制裁外，并未采取具体措施对抗俄罗斯，另一方面，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和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努力说服普京停止乌​​克兰东部战争，默克尔和奥朗德的努力以后来被称为《明斯克协议》的形式告终，该协议由俄罗斯联邦、持不同政见的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共和国、乌克兰以及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签署，《明斯克协议》并未包含解决乌克兰东部冲突的方案，但建立了冻结危机和战争的机制。

俄罗斯右翼圈子记得的是，《明斯克协议》不过是普京自愿签署的骗局，以默克尔和奥朗德为代表的西方列强所寻求的是，给乌克兰一段时间来重建其军事机器，并以武力解决东部省份冲突，而这正是从 2014 年底到 2021 年底实际发生的情况，美国和其他北约国家向乌克兰提供了越来越多的防御性武器，而乌克兰也在经济和其他方面加强了与西方阵营的联系。毫不奇怪，《明斯克协议》之后的乌克兰更加坚定地加入北约和欧盟，直到基辅在 2021 年最后几个月开始试图解决东部省份军事问题之后，普京才意识到，优柔寡断的政策和同时与欧洲达成协议的尝试已经走到了尽头，因此，正如普京的批评者所说，俄罗斯群众开始激进地处理乌克兰问题，但为时已晚。

俄罗斯计划陷阱

毫无疑问，俄罗斯最初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与其结果大相径庭，普京政府将这场战争称为“特殊军事行动”，这意味着莫斯科不希望它看起来像是一场全面战争，不是企图占领，简而言之，普京想要的是进行一场只持续几周的闪电般的军事行动，以推翻基辅政权、建立一个友好和忠诚的政权、摧毁官方和非官方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军事团体而告终，然后撤军。对战争的这种解读解释了为什么大量车辆和装甲车聚集在多个轴线上攻击首都基辅，也解释了普京在战争爆发后的第一次讲话，他在讲话中明确表示，如果乌克兰军队接管基辅权力，莫斯科将更愿意理解。

但是，最初形式的俄罗斯军事行动并没有按计划进行：俄罗斯军队在马里乌波尔等俄语地区与愤怒的乌克兰人展开殊死搏斗，赫尔松则发生了一系列反俄示威活动，至于进攻基辅，不仅没有失败，俄罗斯还损失惨重才下令撤军，即使在俄罗斯占主导地位的东部省份，向仍在乌克兰军队控制下的地区扩张的尝试也进展得很缓慢。

随着第一次军事行动计划的失败，莫斯科转而采取替代计划，旨在控制乌克兰东部和东南部的 4 个省份，以确保俄罗斯族裔占多数地区与乌克兰分离，在克里米亚和俄罗斯联邦领土之间建立陆路交通路线，保障半岛水源供应，并控制从亚速海延伸到克里米亚陆地走廊两侧的沿海地带，自 2022 年夏季以来，莫斯科统治集团不断泄露报告称，成功实现第二个计划的目标将导致控制敖德萨并完全阻止乌克兰进入黑海。

然而，即使在第二个计划中，俄罗斯计划也没有按预期进行，2022 年 9 月，俄罗斯军队被迫从哈尔科夫及其附近地区撤出近千平方公里，11 月，俄罗斯军队奉命从赫尔松西部撤出，尽管俄罗斯发起了有组织的行动来控制具有战略意义的巴赫穆特，并试图到达顿涅茨克的行政边界，这是瓦格纳集团部队主要承担的任务，因为在俄罗斯军队连续5个月的进攻之后，这座城市仍是一片血战。

普京对参战部队领导层进行3次重大调整，2022年夏秋撤退后，他被迫宣布部分全国军事动员，目标是增派数十万士兵支援军队，但俄罗斯在乌克兰的问题不仅仅与士兵的数量有关，因为这不再有任何疑问，经过一年的战斗，俄罗斯军队的领导层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从未参与过如此大规模的常规战争，还没有为这样的战争做好准备，俄罗斯军队缺乏实现军事行动目标的战略和作战能力。

除了军事上的失败之外，俄罗斯在乌克兰还面临以美国为首的统一的北约，其主要力量决心阻止俄罗斯取得胜利，北约的对抗意志不仅体现在对俄罗斯实施巨额、严厉的金融和经济制裁，而且还首当其冲地满足乌克兰的金融和经济需求，北欧和西欧国家接收数百万乌克兰难民，并提供乌克兰国防在武器、弹药和训练方面的所有要求。在美国的推动和支持下，西欧国家摆脱了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尽管预计这些国家在放弃俄罗斯供应后将面临严重的能源危机，但它们设法度过了严酷的冬季，没有给公民和工业带来任何明显的压力。

战争尚未结束

地图

这场战争没有结束的迹象，因为各方的要求仍然不受其他各方谈判的影响：至少在其目标最低层面上，俄罗斯希望稳定控制乌克兰 4 个省份，乌克兰和西方承认这些省份的独立性，此外，承认克里米亚已经成为俄罗斯联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俄罗斯还希望乌克兰保持中立，并保证未来不加入北约；至于乌克兰，则希望最终停止战争，并希望俄罗斯军队撤出其占领的乌克兰地区，包括克里米亚半岛，然后就乌克兰的战略未来以及俄罗斯族裔乌克兰人的地位进行谈判。

在公开场合，美国和主要西欧国家接受乌克兰的要求，并承诺，如果莫斯科停止战争并且俄罗斯军队开始撤出其占领的领土，其将承诺向乌克兰施压以要求其停火，但事实是，北约国家力图排挤俄罗斯，阻止其使用军事工具对乌克兰实施政治控制，并给俄罗斯领导层一个教训，以防止其在其他欧洲地区采取同样举措，当然，显而易见的是，西方并不想在军事上对俄罗斯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不仅因为实现这样的目标似乎不可能，而且因为西方意识到，军事上的失败可能会导致俄罗斯中心地位的削弱，使俄罗斯陷入可能威胁到欧洲邻国安全的混乱之中，但同样清楚的是，如果没有广泛的破坏和乌克兰的重大损失，西方的目标就无法实现。

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在战后一年，俄罗斯的损失似乎远大于其收益，而另一方面，乌克兰要收复自 2014 年以来占领的所有领土的目标，似乎也不可能实现。

俄罗斯接受失败并从其迄今控制的地区撤出，意味着俄罗斯政体的崩溃，不仅仅是普京的终结，俄罗斯也将陷入分裂甚至内战的深渊，然而，俄罗斯正在并将继续付出沉重的人力、经济和军事代价，以换取加强对克里米亚和这四个省的控制，同样，乌克兰虽然尚未加入北约，但在军备、安全和经济方面实际上已成为西方影响区域，事实上，乌克兰与西方的关系如今似乎比波兰更可靠、更复杂，而波兰数十年来一直是北约和欧盟成员，在乌克兰战争之前，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是不可能或无法想象的，但现在，正在验证过程中。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普京满怀希望地采取行动，寄希望于拉近欧洲与美国的距离，希望西欧列强接受俄罗斯的现状，希望欧洲列强承认俄罗斯的切身利益，并允许俄罗斯在广阔的欧洲安全和经济领域占据应有的地位，然而今天，俄罗斯发现自己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几乎完全被驱逐出欧洲，而主要的西欧国家和美国正在与俄罗斯进行一场代价高昂的间接战争，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俄罗斯不得不选择亚洲选项，那么，这种选择需要数十年时间才能变得更加有效，而且俄罗斯最终将成为中国的小伙伴。

换句话说，俄罗斯陷入困境，而随着破坏在乌克兰一个城镇一个城镇蔓延，战争的财政和经济负担在西方国家首都的肩上稳步增加，那么，如何才能脱离这地狱般的道路呢？ 当然，一种方式是理性讨价还价，各方让步一些既定的和隐含的目标，至于另一条道路，无论是在欧洲战场还是在欧洲以外，都必须导致对抗范围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