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汽车何以变得这么“酷”？

2023年6月2日10:30 CST 更新

当现代汽车(Hyundai Motor)的一位高管给公司首席设计师发去一张外形怪异的汽车照片时——这款汽车最近一次驶下生产线还是70多年前——它正构想着如何应战特斯拉(Tesla)。

这款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密歇根州生产的汽车名为Stout Scarab，看起来就像是公交车与浮船的怪异混合体。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10年前，我们的设计策略全都是围绕如何快速效仿别人。”现代汽车首席设计师李相烨(SangYup Lee)说。他说，现代汽车及其关联公司起亚(Kia)的执行董事长郑义宣(Euisun Chung)不想再模仿对手，他想走在对手前面。把那张照片发给李相烨的正是郑义宣。“它传递出的信息是：随处都能找到灵感。”李相烨说。

现代推出的电动车艾尼氪6(Ioniq 6)从Scarab引人注目的流线型设计中汲取了灵感，在测评圈里好评如潮。在今年4月举行的纽约车展上，它被评为“世界年度汽车”。

长期以来，现代与起亚这对韩国兄弟车企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生产中规中矩的廉价汽车。然而过去几年，它们成为了电动车赛道的领跑者之一，推出的车型不仅让竞争对手刮目相看，也让消费者眼前一亮。

去年，当福特汽车(Ford Motor)首席执行官吉姆·法利(Jim Farley)被问及电动车行业的竞争态势时，他说，“我最关注的是现代/起亚、中国车企以及特斯拉。这就是我的清单。”

推动现代汽车此轮发力的是现年52岁的郑义宣，他大力主张投资电动车以及飞行汽车、机器人等前沿技术。2020年，他从父亲郑梦九(Chung Mong-Koo)手中接过了韩国最大的家族企业集团之一——现代汽车集团(Hyundai Motor Group)的掌舵权。

去年，现代凭借685万辆的汽车销量成为全球第三大汽车集团，仅次于丰田(Toyota Motor)和大众(Volkswagen)。眼下，作为美国市场上第三大电动车销售商，现代把目光投向了特斯拉。

曾任现代汽车副总裁的迈克尔·奥布莱恩(Michael O’Brien)说，Model 3为特斯拉带来的巨大成功让业界看到，电动车市场的规模远超许多人的想象，这促使现代和起亚加快了行动步伐。“现代汽车的领导层意识到，电动车市场一触即发。”他说。

今年4月，现代汽车及其关联公司起亚的执行董事长郑义宣（图左）出席了起亚一家电动车新厂的建造开工仪式。

图片来源：Yonhap News/Zuma Press

郑义宣曾反复告诉员工，现代汽车需要有更强的前瞻性。“我们不会惧怕风险，也不会只是被动应对。”他1月份时对员工们说。现代汽车成立于76年前，创始人是郑义宣的祖父。

现代和起亚已在大举招聘，吸纳包括德国豪车品牌在内的其他车企的知名设计师，其目的是要让它们的汽车在外观和感官上都更加奢华。

福特首席执行官法利称赞了现代2021年推出的艾尼氪5，并指出它的一些软件功能比福特的还要好。“这家公司通过在电动车领域发力确实有了长足进步。”

去年夏天，特斯拉的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在一篇谈及电动车市场的推文中说，“现代汽车如今的表现相当不错。”

现代与起亚所属的企业集团还拥有钢铁厂、造船厂和建筑公司。郑氏家族通过在现代汽车和集团其他附属公司中的持股，控制着这家集团的大部分股权。

现代初次涉足汽车业是在1967年，当时，从朝鲜战争走出来的韩国仍在恢复元气，起初它只是为福特代工。现代汽车的第一批自产汽车是Pony和Excel，它们价格不高、容易出现质量问题，因此沦为了深夜电视节目中喜剧演员的调侃对象。

成立于1944年的起亚最初是一家金属零件及自行车生产商，十年后，它成为了本田(Honda)摩托车以及马自达(Mazda)卡车与轿车的授权生产商。1997年起亚宣布破产后，现代收购了它的控股权。目前，现代持有起亚近34%的股份。

现代和起亚分别于1986年和1993年进入美国市场。二者均为经济型品牌。当郑义宣的父亲1996年接任时，他把解决质量问题列为了首要任务，同时对制造业务进行了全面改革。

1986年，停放在韩国蔚山一家现代工厂里的新车；现代汽车在这一年进入了美国市场。

图片来源：Francois LOCHON/Gamma-Rapho/Getty Images

一些前高管说，制定决策的主要是首尔的高管，他们与美国市场远隔重洋，而现代汽车的大部分利润恰恰来自美国。“在韩国，现代汽车一直被认为是最保守、最军事化的企业。”现代汽车前公关负责人弗兰克·艾伦斯(Frank Ahrens)说。他把董事长的指令比作圣旨。“如果你想要一座金字塔，这是个办法——让一大群人朝着正确的方向用劲。”

这些前高管还谈到，尽管美国方面的高管已提出请求，但面对美国市场出现的SUV热潮，现代和起亚仍然反应迟缓。多年来，它们没怎么花心思去扩大美国工厂，从而导致在现代圣达菲(Santa Fe)、途胜(Tucson)等热门车型需求激增时，产量却跟不上。

另一件令其困窘的事情在于，有人在社交媒体上发起挑战，专挑某些容易盗窃的现代和起亚车型下手，致使汽车被盗事件激增。一些州和保险商已就此类盗窃案起诉了这两家公司。5月18日，现代和起亚同意向失窃车辆的车主支付高达2亿美元的赔偿费，以了结一桩集体诉讼。

不过前高管们指出，身处韩国的领导层一旦意识到问题，便会很快做出决策，调整起来也很快。“只要新发动机一好，他们就会马上启用。”现代与起亚在纽约的经销商JP·加维(JP Garvey)说，“他们不断进行循序渐进式的微调，而且不会停下来。”

在4月份的纽约车展上，现代旗下高端品牌捷尼赛思(Genesis)展示了偏运动风格的新款GV80 SUV。这是一款概念车——也就是说不是捷尼赛思打算生产的车型。

2022年韩国釜山车展上，现代艾尼氪6电动车首度亮相。

图片来源：SeongJoon Cho/Bloomberg News

结果它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于是韩国管理层当晚就决定将其投产，现代汽车总裁兼首席运营官、郑义宣2019年从日产汽车(Nissan Motor)挖过来的何塞·穆尼奥斯(Jose Munoz)说。“没有丝毫争论。”他说，“一旦做出决策，执行速度非常快。”

郑义宣把海外高管安排在了关键性的管理岗位上。他聘用了曾效力于大众汽车的设计师彼得·希瑞尔(Peter Schreyer)——此人曾参与标志性车型“甲壳虫”(Beetle)的重新设计——后来将他擢升为总裁，这也是现代汽车历史上第一次有非韩国人做到如此高的级别。

“董事长想要一些新的东西，而重点就是好看的款式。”与希瑞尔有过密切合作的起亚前设计师Ray Ng说。

郑义宣最用心推动的领域是电动车。2010年，现代和起亚进入电动车领域，同年现代在韩国推出Blueon，起亚则于2011年推出Ray EV。2014年，又一款电动车起亚秀尔(Kia Soul) 在美国、欧洲及韩国发售，比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的竞品雪佛兰博尔特(Chevy Bolt)早了两年。

电动车市场面临着独有的挑战。目前，现代与起亚的几乎所有电动车均在美国以外制造。而美国最近对购买电动车时所享受的7,500美元的联邦税额抵免政策做出了调整，如此一来，在海外生产的电动车将无法享受到这一补贴。上述规定出台以来，现代与起亚在美国的电动车销量一直呈下滑之势。

眼下，一座耗资55亿美元的新厂正在佐治亚州建造，现代和起亚将在这里生产电动车，不过新厂最早要到明年底才能启用。

今年4月，现代汽车首席设计师李相烨（图左）与该公司总裁兼首席运营官何塞·穆尼奥斯在纽约车展上手持奖杯。

图片来源：ANDREW KELLY/REUTERS

曾任现代汽车副总裁的奥布莱恩说，2017年Model 3上市后，它给特斯拉带来的成功让现代汽车大开眼界。“每个人都看到，单凭一种车型，他们就从当初的小众玩家转身成为核心选手。”他说，“在韩国人和现代汽车眼中，特斯拉是一家科技公司而非车企。它们的关注点不是四个轮子、机油和刹车，而是科技，这在韩国很有吸引力。”

奥布莱恩说，正当其他车企还在因为电池是否太贵、续航里程是否太短的问题而犹豫不决时，郑义宣一往无前。

2020年郑义宣就任执行董事长后，现代与起亚宣布，未来计划推出31款电池驱动的车型。它们打算在2030年之前成为全球第三大电动车销售商。目前，特斯拉和中国的比亚迪(BYD)在这一市场全球领先。

现代汽车正凭借与众不同的设计将自己与竞争对手区分开来，从Stout Scarab身上汲取灵感的现代艾尼氪6便是一个例证。现代汽车设计师李相烨说，其流线型的外观让人想起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汽车设计会借鉴航空工业的那段时期。

这种设计还有一个好处：它可以增加汽车的续航里程，使其成为业内阻力系数最低的车型之一。要评判车辆外形在空气动力学上表现如何，阻力系数是一个衡量指标。

新冠疫情期间消费者对电动车的兴趣大增时，汽车经销商那里很少有车企能提供多款电动车与混动车供消费者挑选，但现代和起亚做到了。不仅如此，经销商说，这两家企业还囤积了半导体，从而躲过了疫情封控导致的近年来最为严重的供应链破坏，使得它们有更多库存可供出售。

现代和起亚曾表示，其电动车用户大部分都是头一次购买该品牌。比起现代和起亚其他车型的用户，他们的经济实力往往更强。根据标普旗下汽车行业分析机构S&P Global Mobility，去年，现代艾尼氪5和起亚EV6最大买家群体的年收入超过25万美元，相比之下，就它们的全部车型而言，这一数字在5万-7.5万美元之间。

缅因州波特兰(Portland)的医生安德鲁·曼考尔(Andrew Mancall)就“移情别恋”选择了现代。他之前有一辆奥迪(Audi)，下辆车他想买一部电动车，为此他同时排队购买几个品牌的车，包括福特电马(Ford Mustang Mach-E)。

当福特电马的排队名单轮到他时，他放弃了，转而买了一辆现代艾尼氪5。他说，他看中了艾尼氪5在驱动方面的性能，而且据他说，这款车采用的技术也比福特更好，这一点也吸引了他。经过九个月的等待，他终于提车了。

“我是现代汽车的车迷吗？要是几年前，我可能会说不是。”他说，“但现在，我想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