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市如何成为中国异见人士发声地？

2023年6月5日18:25 CST 更新

1989年6月4日中国政府在天安门广场镇压学生运动的一些证据本周在纽约市展出，其中包括一件血淋淋的衬衫以及数条被撕毁的横幅，这是中国异见人士在纽约市的最新行动。

距离那场民主运动被中国军队镇压已经过去了34年。但纽约市纪念这一事件的新势头表明，这座美国最大的城市如何成为了全球反对中共领导层的主舞台。

现在，纽约正在主办越来越多的针对北京的异见活动，表达世界许多地方对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决策的不满。

该展览的一个组织者王丹说，纽约的众多媒体和大量的华人和游客使其成为纪念天安门事件的理想场所。王丹曾在中国政府将他列为天安门事件领导者中的头号通缉犯后入狱。他表示，在香港没有公开纪念活动的情况下，纽约对六四活动人士尤为重要。中国在香港实施了国家安全法，将异见列为非法。

王丹称，铭记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但在纽约开展的此类活动不仅限于围绕天安门广场事件的纪念活动，也有倡导各种事项的发声，包括倡导女性和少数民族权利。

纽约拥有自由女神像，同时又是联合国总部所在地，受这两点推动，批评中国政府的人士在该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中国异见人士并非全部集中在纽约，但与多伦多或华盛顿地区等地相比，在纽约的中国异见活动涉及更多事项。多伦多拥有庞大的藏族社区，而华盛顿地区居住着很多维吾尔族人。一些活动人士表示，与在伦敦、台北和曼谷相比，他们在纽约得到了更多关注。伦敦、台北和曼谷近年来聚集了一些离开香港的活动人士。

去年年底，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和纽约大学(New York University)的大批学生手举白纸声援北京和上海抗议新冠疫情封控措施的年轻人。今年在纽约中央公园，一位匿名捐赠者支付了10,000美元，在一张长椅上刻下了李文亮的名字。李文亮是中国武汉市的一位医生，被很多人视为新冠疫情中的一名烈士，此前在中国政府否认存在疫情的情况下，李文亮发出了疫情正在蔓延的警报。后来他被新冠病毒夺走了生命。

无论哪一天，曼哈顿、皇后区和布鲁克林区的唐人街都能看到很多政治口号。4月的一个周日，女权活动人士在布鲁克林高举一个巨大的横幅，上面有中国徐州铁链女的形象。去年中国东部地区发现一名女性被人用铁链锁在破旧的棚屋里，她从此成为社会不公的象征。

在中国被禁止的文化活动在纽约司空见惯，比如用普通话表演嘲讽中国政府领导的喜剧、影院放映的禁片。“由于审查制度以及所有其他问题，这些电影很难在国内看到，”纽约华语电影节(CineCina Film Festival)的节目联合导演Frank Yan说。纽约华语电影节会上映大量藏族、维吾尔族和香港导演带来的具有启发性的作品。

中国已经扼杀了对1989年天安门事件的讨论，并指责批评者利用该事件纪念活动干涉其内政。

图片来源：Jeff Widener/Associated Press

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副总领事钱进在回答相关问题的声明中指出，中国民众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改善，哈佛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公众对中国政府的领导层感到满意。中国外交部的一名发言人上周五对记者表示，对于上世纪80年代末发生的那场政治风波，中国政府早已有明确结论，任何以此为藉口抹黑中国、干涉中国内政的图谋都是不会得逞。

当前的时代有点类似于一个多世纪前纽约华人在1911年清朝灭亡之前鼓动反清的时期，比如革命者孙中山，他曾在唐人街的勿街(Mott Street)募集捐款。巴鲁克学院(Baruch College)的历史学家Charlotte Brooks表示：“当时，华裔美国人被远远地排除在美国政治生活之外，他们对中国有着深深关切。”

Anna Cheung运营名为NY4HK的香港宣传组织。她说，她有责任挺身而出大胆发声，因为在香港这个前英国殖民地已经不允许这样做。她说：他们寄望于我们，他们甚至不能在6月4日点燃一支蜡烛。

纽约州民主党众议员Ritchie Torres称，反对中共的活动高涨在一定程度上是受习近平影响。在Torres进入一个众议院中国问题特设委员会几周后，他在2月与该委员会主席、威斯康星州共和党众议员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在曼哈顿四处奔走。这两位政治人士不仅现身唐人街在反对“跨国镇压”的集会上发言，还在哥伦比亚大学听取了八所大学的中国学生关于中国政府对美国校园影响的发言，并承诺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国会山。

疫情之前的每年6月4日，都会有大批亲民主人士聚集在香港维多利亚公园，为在1989年天安门事件中遭到镇压的抗议者举行烛光守夜活动。疫情爆发后，香港当局以防疫为由禁止集会。如今疫情过去，但在新的国安法之下，纪念活动被视为非法。今年的6月4日，维多利亚公园里办起了以“庆回归”为主题的食品“嘉年华”活动。封面图片来源：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WSJ S Chinese

Torres表示：“异见群体感觉他们的声音被华府听到了。”

西藏人权活动人士Pema Doma回忆起前几年在联合国总部外偶遇其他事项抗议者的经历。但她说，由于中国政府在香港压制人权，激起了不同运动组织的联合行动。去年10月，众多组织联合起来，在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外进行抗议，这些组织极为不满中国对西藏、香港、新疆、蒙古、台湾以及其他一些地区的政策。Doma说，这场斗争转向了生存模式。她来自总部设在纽约的组织自由西藏学生运动(Students for a Free Tibet)。

这种志同道合催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组合：例如，总部位于纽约的维吾尔自由犹太人运动(Jewish Movement for Uyghur Freedom)鼓励犹太团体支持维吾尔族穆斯林，认为中国在新疆大规模拘禁当地民众的做法类似于纳粹大屠杀(Nazi Holocaust)。

曾驻香港的活动人士Nicole Izsak说，大家都意识到，所有人都受到压迫就等于自己受到压迫。Izsak是这个新成立的维吾尔自由犹太人运动的负责人，并与其他组织合作。

担任众议院中国问题特别委员会成员的纽约民主党人Ritchie Torres在2月份唐人街一个反对北京所谓的“跨国镇压”的集会上发表讲话。

图片来源：James T. Areddy/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共同的目标并不意味着资金共享，也不意味着不同的团体总是意见一致。许多专注社会公正问题的较年轻中国女性活动人士对较年长、以男性为主的活动人士（如六四活动人士）所提出的中国政权变革呼声感到不满。

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的高级中国研究员王亚秋表示，这两代活动人士之间的分歧近年来一直在扩大，特别是围绕女性权利问题。

此外，在纽约的61.7万名华裔中，有些人维护中国政府。

台湾总统蔡英文3月访问纽约期间，一车车支持北京政府的人跟在她后面，举着标语牌，称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国强烈谴责蔡英文此次访美违反了中美达成的协议。除了部分民众抱有爱国情绪，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和司法部提起的一系列诉讼案件，中国的特工有时还骚扰在美国的政治异见人士。

在中国被取缔的精神运动法轮功便受到了这种压力。在纽约，法轮功成员出版《大纪元时报》(Epoch Times)，举办神韵演出宣扬“共产主义之前的中国”，在地铁上散发小册子呼吁推翻中共，并且每个工作日都在哈德逊河边的中国驻纽约领事馆对面竖起批评北京的大标语。

台湾总统蔡英文3月罕见地访问纽约期间，支持北京政府的抗议者谴责她。中国强烈谴责蔡英文此次访美违反了中美达成的协议。

图片来源：James T. Areddy/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上周，两名中国出生的男子在纽约被指控试图通过行贿推动对一个法轮功组织进行税务调查。

上周五举行的六四纪念展开幕式上，安保非常严格，在这次活动上天安门事件纪念活动的老面孔王丹和周锋锁、以及民运人士魏京生等人都有发言。

组织者表示，在梅西百货(Macy's)附近的这个展览空间位于第六大道第894号，这些数字具有重要象征意义，对应着天安门事件的日期。一个于2021年在纽约注册的非营利组织— —六四屠杀纪念馆(June 4th Massacre Memorial Association)— —在八个月内筹集了50万美元，组织者称这些资金足够展览维持两年时间。

值得关注的展品包括已故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刘晓波写给前学生领袖王丹的一首诗的复印件。王丹说，在监狱里时，刘晓波给他寄了一封信，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

对周锋锁而言，最珍贵的展品是1989年学生们用来打印传单的手摇印刷机。他回忆说，当时另一名抗议者把这台笨重的印刷机从天安门广场上艰难地拖走，子弹与他们擦身而过，他感到难以置信。他说，他们需要这台机器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