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的贸易挑战：戒掉依赖中国的习惯

2023年6月22日14:15 CST 更新

中国在地缘政治方面有很多可以利用的手段，从军事筹码到其巨大的市场，不一而足。其中威力最大且最被忽视的，可能是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建立的险要地位。

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在其外交政策中花费了很多力气来解决这一弱点，例如与印度建立更紧密的关系（印度梦想成为替代中国的制造基地），以及与欧洲就关键的矿产交易进行谈判。

奇怪的是，他没有使用更明显的工具：贸易协议。拜登拒绝了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等协定的请求，也没有利用美国市场准入作为外交工具。TPP是12个环太平洋经济体之间的协定。

美国贸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Tai)上周的一次演讲为外界了解其中因由提供了重要的新见解。她就自由贸易问题再次发表了进步派的批评观点，同时还主张，自由贸易增加了中国对世界生产网络的影响力。

戴琪说，过去的贸易协定注重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导致“里面涉及到的大量商品成分来自于甚至不是协定缔约方的国家”。她表示，“这些规则有利于那些利用不公平竞争成为生产中心的国家。”

中国是如何从一个其未加入的自由贸易协定中获益的呢？是通过“原产地规则”，该规则决定了一种产品的价值有多少可以来自于自由贸易区之外，并且仍然有资格获得免税准入。特朗普政府之所以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原产地规则设计得非常宽松，允许越来越多的汽车相关商品来自北美以外的地区，特别是中国。

围绕前总统奥巴马(Barack Obama)谈成的TPP也有类似的争论；TPP已经被前总统特朗普废除了。TPP的批评者，包括2015年时的总统大选候选人特朗普，都认为TPP的原产地规则太宽松了，导致即使中国不是TPP成员，含有大量中国制造成分的商品也可以免税进入美国市场。

对中国芯片产业崛起的担忧促使美国两党达成共识，同意以政府资金补贴芯片制造企业，旨在扭转美国对外国生产的芯片的依赖。这表明美国联邦政府再度拥抱“产业政策”，正斥资重塑其认为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行业。这则视频解释了政府可以通过哪些手段来影响特定行业的发展，并回顾了美国历史上的产业政策及效果。 WSJ S Chinese

许多亚洲国家都希望拜登能重新加入TPP或将其不太正式的《印太经济繁荣框架》变成一个降低贸易壁垒的自由贸易协定。但他们与美国达成任何贸易协议的目的都是为了利用其现有的供应链，而这些供应链已经与中国紧密融合。其结果将是对中国的依赖更多，而不是减少。

正如戴琪在她的演讲中所说： "这些自由贸易协定中的供应链规则往往会加强现有的供应链，而这些供应链是脆弱的，使我们容易受到伤害。在我们试图实现供应链多样化并增强其韧性的历史时刻，这是行不通的。"

戴琪在讲话中避免单独提到中国。部分原因是拜登政府官员希望避免与北京方面产生不必要的对抗，或对中国提出的美国怀有 "冷战思维 "的指责授之以柄，美国盟友其实也担心中国指责的“冷战思维”问题。

还有一个原因是，戴琪与拜登都认为，一般的自由贸易，而不仅仅是与中国的自由贸易，是一种已经不可信的正统观念的一部分，这种观念优先考虑效率和消费者，而损害了工人、环境和国家安全。取而代之，他们提倡产业政策和购买美国货的激励措施，笔者称之为“拜登经济学”(Bidenomics)。

“我们决定用媒体现在称之为‘拜登经济学’的东西来取代这一理论，”拜登上周六在费城举行的一个竞选式活动上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但它正在起作用。”

然而，戴琪和拜登对贸易的大部分指责实际上只能归因于与一个国家的贸易。中国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简称WTO)给美国工人带来的就业和收入损失，远远超过了日本和墨西哥与美国自由贸易的影响，更不用说秘鲁和约旦等较小的自由贸易协定伙伴国了。

美国贸易代表戴琪在5月举行的印太经济繁荣框架部长级会议上讲话。

图片来源：jeff kowalsky/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而且在供应链上，中国占据着无可匹敌的核心地位。中国占世界制成品出口的近五分之一，而在2000年这一比例还不到5%。据欧盟称，中国在电动汽车电池所用锂离子电芯中占据的比例为66%；在风力发电机原材料中占比为一半；占稀土矿物供应的86%；无人机的77%；据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称，中国在太阳能电池板制造中的占比超过80%。在用于药品的活性药物原料、用于制造半导体的纯化氖和用于医学成像的染料方面，中国都是关键的供应方。

西方公司在中国采购的制造原料不计其数。根据大西洋理事会(Atlantic Council)和荣鼎集团(Rhodium Group)的研究，七国集团国家在2018年从中国进口了12亿美元的飞机零部件，包括外国客机用到的输入电路。报告说，虽然大多数是低技术含量的，但这些原材料可能很难在短时间内被取代，报告提到了2022年中国封控期间的一波布线连接器短缺，当时导致了波音737喷气客机的生产延误。

这些可以形成遏阻的点是强有力的工具，北京方面可将其用于威慑或反制西方，例如在爆发台海冲突的情况下。

这种地位是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诸如荷兰、加拿大和日本这样的美国盟友是半导体机械和金属的主要供应商，但它们几乎没有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戴琪指出了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给全球化肥和粮食市场造成的干扰。但俄乌两国占全球化肥、小麦、大麦或玉米出口的比例不到30%。

一些国家试图将它们对石油和天然气供应的控制能力转化为地缘政治影响力，例如1973年的阿拉伯石油禁运行动和俄罗斯切断对西欧的天然气供应等。但石油和天然气是可替换的，消费国相对容易寻找替代供应。

戴琪是对的：增加全球对一个潜在敌对国家的依赖性的贸易协定会损害美国国家安全。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未来谈判贸易协定的一个目标。例如，有关TPP的原产地规则可能被重新谈判，以阻止来自非市场经济国家的商品进入，比如中国。

戴琪表示，对美国来说，有韧性的供应链意味着“拥有可以在不同的地区运作起来的更多选择”。如果做得好，贸易活动可以创造出这些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