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兵变后普京亲信相互指责，克里姆林宫或陷权力真空

2023年6月28日16:50 CST 更新

几十年来，为了加强对俄罗斯的控制，操控各派势力，并建立一个庞大的安全机构，用以支持一项最终导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势力扩张愿景，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组建了一个私人安全顾问团，成员都来自他的故乡圣彼得堡。

但俄罗斯雇佣兵上周末的未遂兵变令普京形象受损，这场兵变暴露了普京作为领导人的虚弱之处，尤其是在防止手下亲信内讧方面。

暂时看来，普京在克里姆林宫安插的权力掮客正团结在他周围，弥合因这次重大挫折产生的裂痕。但据研究俄罗斯问题的专家称，酝酿已久的对乌克兰战争的怨恨情绪，加上俄罗斯联邦政府官员之间的相互指责，可能会形成心怀不满的顾问们可加以利用的一种权力真空。

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杰出研究员、原小布什(Bush W. Bush)政府俄罗斯问题国家安全顾问格雷厄姆(Thomas Graham)表示：“要维持精英阶层的信心，任何俄罗斯领导人都必须有能力做三件事：保护他们不受外敌侵害，不受俄罗斯人民伤害，以及不受彼此伤害。”

格雷厄姆说，普京现在在其中的两项任务上都没有做好，一方面，在应对外敌乌克兰方面做得不好，另一方面，普京没能处理好精英阶层之间的竞争。格雷厄姆表示：“普京没有采取强有力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在普京23年的统治期间，他身边的亲信都是技术官僚和安全部门专业人员，其中许多人与他相识数十年，这些人目前不会考虑挑战普京，因为这样做代价太大。

与俄罗斯以往的领导人一样，普京对国内精英的统治必须依靠一种基于忠诚和恐惧的老派准则，而不是靠法治。在执政的大部分时间里，普京巧妙地管理了下属，部分方式是让他们互相制衡。

但关注克里姆林宫的观察人士表示，普京已经日益被疏远和孤立，只与少数志同道合的顾问沟通，使他无法获得正确管理这个国家所需的信息。

俄罗斯安全会议秘书帕特鲁舍夫、普京和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

图片来源：Alexei Nikolsky/Sputnik/Kremlin Pool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局长博尔特尼科夫(图中)在普京担任总统之初被召到莫斯科之前，曾在圣彼得堡的安全部门工作了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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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部门人员是普京必须依赖的人，但也是他担心的人：这些人确保普京的命令得到执行，但手里也有武器来公然抗命。普京任命了来自他家乡圣彼得堡的亲信担任安全部门要职，这些人是苏联时代他在克格勃(KGB)和20世纪90年代在圣彼得堡市长办公室工作时认识的。

这其中包括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局长博尔特尼科夫(Alexander Bortnikov)，他在普京担任总统之初被召到莫斯科之前，曾在圣彼得堡的安全部门工作了数十年；FSB由克格勃改制而来。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在20世纪70年代就与普京相识，当时他们均为克格勃新人。1999年普京被时任总统叶利钦(Boris Yeltsin)任命为总理时，帕特鲁舍夫接替普京成为FSB局长。

这场发生在他自己军队内部的兵变，很可能会强化普京执掌克里姆林宫的偏执风格，给他带来一个极不寻常的问题，因为叛乱的领导者、瓦格纳集团(Wagner)创始人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是普京的多年密友，两人相识于20世纪90年代的圣彼得堡，普里戈任是普京一手创造出的怪物。多年来，克里姆林宫利用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集团在国外进行黑客攻击和军事行动，而俄罗斯政府可以振振有词地否认参与了这些活动。

普里戈任对俄罗斯军队倒戈相向，这似乎为他在乌克兰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奏响了终曲，克里姆林宫征召普里戈任和他的雇佣兵部队参战，为一些代价最大的攻击行动打头阵；普里戈任的雇佣兵有许多是被释放的囚犯。

人们对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遭受的巨大损失和军事挫折感到不满，这削弱了普京的地位，助长了普里戈任的人气，他陶醉于自己扮演的角色，成为那些对俄罗斯军事指挥官被指的虚伪和怠惰感到不满的俄罗斯人心目中的英雄。尽管普里戈任一再冒犯和怠慢俄罗斯国防部高层官员，但普京还是任由他搞个人崇拜。

普里戈任上周末决定放手一搏，向俄罗斯南部城市罗斯托夫进军，夺取了一个军事总部并击落了数架飞机，这似乎让普京措手不及。普京在12个多小时之后才出现在官方电视台上，谴责此次叛乱，称这是对俄罗斯“背后捅刀子”。

俄罗斯南部军事指挥部所在地罗斯托夫是周六被瓦格纳准军事组织接管的第一个城市。

图片来源：Vasily Deryugin/Kommersant Publishing House/Associated Press

瓦格纳创始人普里戈任在周五发布的视频中的截图。

图片来源：Prigozhin Press Service/Associated Press

周一，普京再次在电视上露面，看起来慌乱而愤怒，他谴责了这一举动，但没有提到普里戈任的名字。白俄罗斯当局称，普里戈任的部队全部获得赦免，普里戈任本人则撤到白俄罗斯。

普京的讲话结束后，曾在2000年至2004年期间担任俄罗斯总理的卡西亚诺夫(Mikhail Kasyanov)告诉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俄罗斯的精英们开始认为普京“不再是一个仲裁者，不再是他们利益的保护者，而是一个不能再称为领袖的软弱领导者”。

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Carnegie Russia Eurasia Center)主任陈寒士(Alexander Gabuev)说，普京可能会试图通过改组军队、安全机构和执法部门的高级官员来克服人们眼中他的软弱形象。

这次洗牌很可能也会冲击克里姆林宫，普京将调查官员们对普里戈任的计划事先知道多少，以及为什么没人阻止他。

“普京会对亲信的忠诚度提出质疑，并将作出一些改变，”格雷厄姆说，“总得有人承担责任。”

不过他称，普京将不得不谨慎行事，因为“精英们也会发问：普京有多强大？由他来管理俄罗斯，他们有多安全？”。

目前，克里姆林宫煞费苦心地表现出一切恢复正常生活、普京掌控着局势的样子。周一晚上，克里姆林宫发布了一段视频，显示普京坐下来与他的高级安全官员们开会，其中包括国防部长绍伊古(Sergei Shoygu)。普里戈任提出的一项关键要求就是把绍伊古撤职。

在视频中，普京说他们将讨论上周末的事件，但没有提到瓦格纳兵变，也没有提到普里戈任的名字。周二上午，另一名来自圣彼得堡的普京亲信、俄罗斯国民警卫队总司令佐洛托夫(Viktor Zolotov)说，国民警卫队将获得包括坦克在内的重型装备。

佐洛托夫表示，瓦格纳兵变之所以能够迅速通过俄罗斯乡村地区，是因为当时国民警卫队的部队集中在莫斯科附近，准备保卫莫斯科。他称，瓦格纳叛军当时是拿不下莫斯科的。

普京过去对政治威胁的回应是加大镇压措施的力度，并指责西方在俄罗斯境内煽动叛乱。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Sergei Lavrov)周一称，莫斯科方面正在调查西方情报部门是否参与了瓦格纳的叛乱。这可能预示着一场面向公众的宣传活动即将到来。西方政府已表示，瓦格纳与克里姆林宫的冲突是俄罗斯内部事务。

反西方言论甚嚣尘上也许会让普京在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最亲密的一些亲信感到高兴，比如帕特鲁舍夫，他和普京一样，认为俄罗斯正陷入与腐朽西方的生死攸关的斗争中。

今年5月，帕特鲁舍夫向一家俄罗斯报纸暗示，美国想要夺取俄罗斯的部分地区，因为怀俄明州一座休眠火山可能很快就会爆发，导致北美地区无法居住。帕特鲁舍夫因此登上了西方媒体头条。

普京的联邦安全会议的其他五名成员在上周末发表声明，呼吁俄罗斯人团结在普京身后，避免内战。俄罗斯前总统和总理梅德韦杰夫(Dmitry Medvedev)在他的Telegram频道上呼吁俄罗斯人支持普京，“击败企图分裂我们祖国的外敌内患”。梅德韦杰夫曾被认为是一位向西方倾斜的政治人物。

俄罗斯对外情报局局长纳雷什金(Sergei Naryshkin)在Telegram上发帖说，普里戈任试图“点燃一场自相残杀的内战之火的企图已经落空”。

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陈寒士说，尽管普京精英圈子里的一些人可能反对他对此次叛乱甚至乌克兰战争的处理方式，但没人敢说出来。

“他们对彼此太缺乏信任，不想多管闲事，不想冒险得罪人，”陈寒士说。“正是社会凝聚力的这种缺乏，包括精英层面，使普京这样的独裁者能够在俄罗斯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