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可能纸上光鲜，但感觉像陷入衰退

2023年7月17日10:55 CST 更新

与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相比，中国今年报告的经济增长总体上稳健。但在许多中国人看来，感觉更像是经济陷入了衰退。

或者说，至少感觉经济增长非常、非常缓慢。

一位接受《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采访的企业主表示，由于海外订单枯竭，他在深圳的一家LED屏幕分销公司亏损不断扩大，他不得不通过大幅降价来争夺国内客户。自2022年以来，这家拥有120名员工的公司已裁员50多人，这位企业主说，他正考虑今年要不要关闭这家公司。

他说，从许多方面来看，感觉就像回到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来袭的时候，和多数商界朋友一样，他对中国经济的未来失去信心。

事实上，中国经济尚未进入通常定义上的衰退，即连续两个季度出现经济萎缩。

中国周一将公布第二季度GDP数据。此前接受《华尔街日报》调查的经济学家预测，这个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第二季度GDP增长7%左右。（编者注：截至本文发稿，中国公布第二季度GDP增长6.3%，不及预期。）

上个月，中国工厂出口创下自新冠疫情暴发初期以来的最大年度降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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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数字并不能反映中国经济痛苦的程度。这一强劲增速主要归功于上年同期比较基数偏低，当时，包括4月份上海封城在内的新冠封控严重打击了中国经济增长。预计今年第二季度GDP环比增长将温和得多。

企业和求职者的消极情绪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他们不得不做出调整，以适应中国经济在多年高速增长之后开始放缓的状况。然后还有新冠疫情、楼市低迷以及中国对国内大型科技企业的监管整顿等因素的影响。

现在，从许多指标来看，中国经济都境况不佳。

中国正处于陷入通货紧缩的边缘，6月份工厂出厂价格以七年多来最快的速度下降，而消费者通胀基本没有上升。

上个月，中国工厂出口创下自新冠疫情暴发初期以来的最大年度降幅。青年失业率触及历史新高，每五名16至24岁青年人中就有一人失业。

中国楼市在2023年初似乎出现复苏苗头，但如今已现再度滑坡之势，大多数市场的房价都在下跌。6月份，百强房企全口径销售金额同比下降28%。

民营企业投资长期以来一直是中国创造就业的推动力之一，但在今年前五个月已出现下滑。除了2020年新冠疫情初期的大部分时间，这是数十年来中国民间投资首次出现持续负增长。

一些经济学家最近辩称，即使中国没有陷入通常定义的经济衰退，也可能陷入所谓的“资产负债表衰退”。在这种情况下，沉重的债务负担和消费者及企业信心低迷会使经济陷入增长乏力的困境，并使决策者难以通过降息重新刺激经济的活力，因为几乎没有人愿意借贷。

“问题是大家都对未来忧心忡忡，没人愿意花钱，”凯投宏观(Capital Economics)首席亚洲经济学家Mark Williams表示。“对于中国经济的发展轨迹，包括领导层对经济增长的承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全球经济前景黯淡

中国经济表现不佳意味着全球经济面临进一步的困境，尤其是考虑到随着美国和其他西方经济体的央行不断加息以抑制通胀，这些经济体仍在面临衰退风险的情况下。

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中国预计将贡献今年全球经济增长的三分之一。中国经济活动的低迷将抑制对澳大利亚等国资源的需求，同时损害依赖中国庞大国内市场的跨国公司的利润。

消费者对收入和就业前景感到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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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化学品公司朗盛(Lanxess)的首席执行官Matthias Zachert在6月下旬的一次电话会议上对分析师说："“我们预计，2023年全年中国经济都将疲软。”

该公司警告说，第二季度和全年利润将低于市场预期，部分原因是此前预期的中国经济重新开放后的回暖并未兑现。

多方面同时出问题

中国的经济问题是自身造成的创伤和不可避免的挑战共同作用的结果。

西方国家的消费品需求疲软打击了中国经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也导致外商在华投资下降。

近年来债台高筑的中国家庭和地方政府最终不得不偿还部分债务。人口老龄化增加了医疗健康和其他成本、限制了支出。

监管部门对房地产开发商和互联网公司的整顿导致许多民营企业缺乏投资意愿。

然而，中国政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采取大规模刺激措施，只是采取了小幅降息及其他有限度的举措。

有经济学家称，中国政府不愿采取更多措施的部分原因在于，政府希望将国家的政策重心从不惜一切代价实现快速增长，转向采取措施帮助中国为未来可能与更加敌对的世界发生冲突做好准备。

蒙特利尔研究机构BCA Research的首席新兴市场经济学家Arthur Budaghyan表示：“我认为中国政府正在努力防止经济下行，而对推动经济高速增长并不感兴趣。”

不全是坏消息

中国今年仍有望实现5%左右的官方增长目标，鉴于去年经济状况很糟，实现这一目标相对容易。

中国房地产业萎靡不振，使得像图中河南郑州这样的房地产项目前景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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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增长率将轻松超过世界银行(World Bank)预测的今年美国1.1%的经济增长率和欧元区0.4%的增长率。

半导体等中国政府优先发展的产业正在吸引大量投资。中国在第一季度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出口国。有些人说，他们感觉比一年前更好了；当时新冠封控措施让他们感到沮丧。

北京的健身教练Niu Runshuang说，今年她有更大的消费冲动。她说，自从中国取消新冠限制措施后，她在泡吧、看电影和看演唱会方面的花费增加了。

然而，她说，小城市的同龄人并不那么乐观。她说，她最近回到了位于中国东北部城市大连的老家，在这里她看到了更明显的经济阵痛。为了省钱，居民们更愿意在户外跑步或在家锻炼，而不是去健身中心。

许多人不愿意花钱

北京市中心的一位服装销售员说，她原以为在新冠疫情过后，随着人们重回办公室上班，她店里的生意会好起来，但现实是销售依然不振。她的店主要销售通勤装。

“人们还没有从三年的疫情中完全恢复过来。许多人遭遇了降薪或失业，”她说。“我希望眼下的情况只是因为疫情影响了消费者的消费习惯，但愿明年情况会好起来。”

Liu Ziyi是中国东北部天津市的居民，他在大学里学的是俄语，现在没有工作。他说，尽管疫情结束了，但他不打算增加消费。他指着一件衬衫说，那是打折时买的。

今年上半年，中国家庭新增储蓄约1.7万亿美元，新增规模较2022年同期增长15%，当时上海遭遇了封控。中国家庭对新贷款的需求持续疲软。

中国今年仍有望实现5%左右的官方增长目标，鉴于去年经济状况很糟，实现这一目标相对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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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央行在第二季度对储户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预计未来三个月房价将下跌，而对收入和就业前景抱有信心的人越来越少。

一位在深圳经营LED业务的企业主表示，他在上海还经营着一家二手车经销店，每月仅售出约20辆车，还不到2015年销量的一半，销售热度甚至不如去年。他将此归咎于政府缺乏对家庭的支持，比如在新冠疫情期间西方国家普遍采取的现金刺激措施。

官方消费者信心指数虽然在今年略有改善，但仍远低于新冠疫情前的水平。

民营部门是最薄弱的环节之一

最近，以国务院总理李强为首的政府官员试图安抚民营部门投资者的担忧并敦促他们进行投资。然而，说服他们相信中国存在良好的投资机会已是越来越难。

全球创业观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的一项调查发现，2022年，18至64岁的中国人中只有大约6%打算在三年内创业，低于2021年的21%，亦低于22%的全球平均水平。

26岁的Li Weining在一家民营企业从事建筑工程监理工作，他担心自己的工作变得没那么稳定了。

由于住房需求低迷，他的公司近年来转向为快递公司建造仓库。但他表示，该行业已基本饱和。他估计，今年到目前为止仅有30万平方米的仓库空间投入使用，相比之下，2022年这个数字为100万平方米。

他说，在得知公司今年将裁员约三分之一后，他选择不要求加薪。

玩具制造商兼出口商深圳骄阳实业有限公司(Shenzhen Jiaoyang Industrial Co.)的经营者洪彬彬说，由于来自美国等发达国家的订单大幅减少，该公司不得不重新调整方向，转向国内销售。

住在深圳的洪彬彬说，唯一能做的就是降价来赢得客户和订单，他不指望政府的帮助，只希望能挺过今年。

洪彬彬说，上周他请求房东降低房租，房东说会考虑一下。

洪彬彬说，他告诉房东，现在经济不景气，生意很难做，如果他不租了，房东也很难找到新租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