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客实录：习近平的国家安全议程冲击西方公司

点击此处收听音频。（注：本期播客于美东时间8月4日上午播出。以下内容在音频05:50处开始。这份文字实录的英文原文由转录服务提供。此版本不一定是最终版本，也可能会有更新。）

Luke Vargas：政治压力正在加大外国公司在中国开展业务的难度。最近，习近平把应对潜在外国威胁作为优先事项，但这会不会在中国最难以承受冲击时候摁灭一个重要的经济引擎？我们稍事休息后继续。本周和下周，我们将继续深入探讨中国，以及习近平将中国塑造为全球超级大国的梦想进展如何。这个特别系列已经探讨过的话题包括中国经济，以及习近平夺回台湾的雄心将如何改变中国的声誉。本周，我们将关注北京近期对外企的打压，以及国际上对此的看法。《华尔街日报》首席中国记者魏玲灵一直在追踪企业如何应对习近平日益专制的治理，她此刻在纽约与我对话。玲灵，我们很高兴今天请到你来谈谈各大企业目前在中国的经营环境，请告诉我们现在的情况与之前相比有何不同。

魏玲灵：现在外国企业在中国的经营环境可以概括为“充满挑战”。事实上，这比过去几年更具挑战性。首先，中国经济和市场的增长速度不如以往。其次，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已将政府工作的重心从经济发展转向国家安全。这意味着，在今天的中国，抵御任何被认为是外来威胁的事物都更加重要，胜过留住和吸引外资的需求。因此，在华外企受到的政府审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严格。今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扩大了《反间谍法》的适用范围，这让全球首席执行官们担心，即便在中国进行市场调研等常规商业活动，也可能被视为间谍活动。同时，习近平指派国家安全部长挂帅针对美国咨询和尽职调查公司的行动，当局认为这些公司可能接触到了政府不想让外界知道的数据或信息。因此，外国公司在一个正在萎缩的市场中面临的风险大大增加。

Luke Vargas：你提到的《反间谍法》，公司都知道该如何应对吗？

魏玲灵：问题确实在于这部法律非常模糊，非常宽泛。他们从未真正解释过哪些具体活动会被视作间谍活动。今年目前为止，已经有一些公开的案例显示中国当局突击检查或调查了美国咨询公司或尽职调查公司，如贝恩(Bain)和美思明智集团(Mintz Group)。我们知道，一些外国咨询公司已经暂停了在中国的工作，尤其是与半导体和其他敏感行业有关的工作。我最近采访过的一位美国企业高管说，他担心五年后跨国公司可能会很难找到可信的公司在中国为他们做尽职调查。

Luke Vargas：这种企业承受的压力增大是否已经对经济产生了影响？

魏玲灵：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在中国最需要外商投资，外国资本的时候，它们确实反而在流失。今年以来，各级政府都把留住和吸引外资作为一项紧迫任务。他们甚至将2023年称作“投资中国年”。这一举措的背后，是全国各城市面临的严峻经济和金融形势。然而，这一努力撞上了习近平的国家安全议程。因此，根据研究公司荣鼎集团(Rhodium Group)汇编和分析的数据，我们已经看到中国经济受到了影响。今年第一季度，外商对华直接投资从去年同期的1,000亿美元降至200亿美元。高盛预测，今年中国的资金流出额将抵消投资流入额。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对一个在过去40年里资金流入一直多于流出的国家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变化。

Luke Vargas：然而，玲灵，从你的描述来看，习近平并不会重新审视他这种让中国“围墙高筑”优先考虑国家安全的决定。

魏玲灵：你说得对，Luke。中国政府肯定感受到了重振经济增长的巨大压力。他们感受到了经济压力，但问题是，这种压力大到足以让习近平做出真正有意义的路线改变吗？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表明他试图淡化对国家安全的重视。与过去几十年里中国领导人将经济发展置于其它一切之上的做法相比，这确实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转变。习近平想让中国成为全球超级大国，但现在这种对国家安全的高度关注可能会削弱中国实现其愿景的机会。要做到这一点，你仍然需要外国资本、外国技术和外国经验来将梦想变成现实。

Luke Vargas：鉴于这种更广泛的影响，是否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即这种对企业的打压会渗入地缘政治，也许会加大赢家通吃斗争的可能性，如同美国财政部长耶伦(Janet Yellen)在谈及美中关系时所警告的？

魏玲灵：这肯定是美国与中国地缘政治竞争的一部分，因为最终要看哪个国家处于更有利的地位。中国几代领导人都有一个宏伟愿望，那就是最终在经济规模上超过美国。在2020年，习近平就制定了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在2035年前扩大中国的财富，使中国的经济总量翻一番。要实现这一目标，中国经济得在15年内平均每年增长近5%。外商投资对实现这一目标至关重要。这不仅涉及资金，还涉及专业知识、先进技术和管理诀窍。从今年截至目前我们所看到的情况来看，外企离开中国或撤资的趋势日益明显，这确实无助于习近平实现他自己制定的经济目标。因此，我们看到中国实际上正在自行与发达经济体和一些最主要的贸易伙伴脱钩。这肯定会在未来产生更大的地缘政治影响。

Luke Vargas：以上是《华尔街日报》首席中国记者魏玲灵今天在纽约与我的对话。玲灵，非常感谢你。

魏玲灵：谢谢你邀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