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客实录：拆解中国AI芯片战略

点击此处收听音频。（注：本期播客于美东时间8月11日上午播出。以下内容在音频06:20处开始。这份文字实录的英文原文由转录服务提供。此版本不一定是最终版本，也可能会有更新。）

Luke Vargas：美国芯片制造商英伟达目前是世界领先的人工智能芯片制造商，但习近平希望这一王冠属于中国。稍后，我们将关注他如何力推中国成为AI，以及AI芯片领域的全球领跑者。关于习近平将中国塑造为全球超级大国的梦想进展如何，这是我们深度系列节目的最后一周。今天，《华尔街日报》中国科技记者Karen Hao将在这里谈论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背后的半导体产业，以及习近平让中国成为这两个领域领导者的雄心壮志。Karen，节目的听众应该还记得你最近的报道，包括中国如何早早制定了人工智能方面的规则，但中国却遇到了一个问题。对不对？美国的制裁阻止中国获取世界最先进的芯片。就在本周（译注：8月9日），拜登政府采取了新的措施，限制美国对中国关键技术的投资。就在中国努力加速研究时，这又会给中国带来什么呢？

Karen Hao：美国的制裁确实让中国左右为难，因为芯片是人工智能发展的关键要素。你拥有越好的芯片，那开发尖端人工智能系统的速度就越快。可以这么说，各种不同的人工智能系统并不一定都需要最好的芯片，但与此同时，中国希望拥有最好的芯片。他们希望能够开发出最尖端的人工智能，并且能够快速实现。因此，中国现在肯定在试图通过自主研发国产芯片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中国一段时间以来的目标。多年来，中国政府一直将半导体视为关键技术瓶颈。但在以前，这属于紧迫任务，而现在，有了制裁，这就成危急紧要任务了。

Luke Vargas：因此，这是正在进行的一项庞大技术工程，听起来像是，在中国领导层看来，人工智能有望释放的种种潜力都利害攸关。那实现这一目标的计划是什么？

Karen Hao：习近平在采取一种双管齐下的办法。最近，他开始为政府领导层储备技术官僚。他把中央委员会中的技术官僚人数增加了一倍，而（中共）中央委员会是决定国家重大政策的精英机构。第二个方面是中国一直在做的，就是中国在努力推行积极的产业政策。基本上，他们正努力将尽可能多的国家资金引导到用于建立国内芯片产业。这两个方面是相互关联的，一项战略的两个“叉戟”。当你看那些被提拔进中央委员会的技术官僚的背景，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航空航天背景。实际上，他们这群人甚至有一个名字，被称为“航天系”或“宇宙帮”。部分原因是，中国的航天工业是中国成功实现自给自足的主要成功案例之一，在这一领域，中国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国际合作之外。中国被禁止参与国际空间站。从那时起，中国成功打造了国际空间站的竞品。因此，习近平提拔这些来自航天工业的重要领军人物进入政府，似乎本质上是试图将更多这种专业知识从一个行业带入另一个行业，希望航天领域（的成功）能转化为其他战略领域，如半导体（的成功）。

Luke Vargas：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在开发人工智能芯片方面实现自给自足的努力进展如何？我们就此采访了尤洋教授。他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专家，他告诉我们，是的，虽然中国制造高性能芯片，但美国制造的英伟达芯片仍然比其最好的芯片性能高。

尤洋教授：中国的芯片厂商也许有可能设计出高性能的芯片，但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稳定性如何。例如，我与一家中国芯片供应商合作。它们同行的产品性能非常高，很有竞争力。但是，如果我们使用它们的芯片，我们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排错，因为它们的问题太多了。但如果我们使用英伟达的新产品，往往只需要一天或几天就能完成所有测试，因为它们的软件非常好，非常稳定。

Luke Vargas：那意味着什么呢？听起来像是中国面临的一个相当大的劣势。

Karen Hao：是的，尤教授在这里说到了几个点。一是当你看中国的芯片制造格局时，中国在芯片设计方面总体上已经做得挺好了。但正如他所说，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环节。理论上你可以设计，但你必须制造出来。而且一旦制造出来，不仅要有规模、相对便宜，还要可靠。因此，当他谈到存在稳定性问题时，这也是中国制造芯片面临的挑战之一，即设计在纸面上看起来非常棒，性能也很好，但当你实际使用它时，它可能会在你试图训练人工智能系统时崩溃。当你要用数以千计的芯片协同开发像ChatGPT、GPT-4这样规模的人工智能模型时，这就成了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因为如果你开始训练，个别芯片出问题，然后所有芯片都出问题，所有都要归零，你必须重新开始。而这些系统的实际训练可能需要几天、几周，有时甚至几个月。因此，用了三个月崩了是一个大问题，而且代价高昂。

Luke Vargas：我可以想象，中国的竞争对手并没有停滞不前，这更增加了中国的紧迫感。对不对？对手公司们都在不断创新，以赢过对方。那么，这对习近平提出的推动未来人工智能发展的中国梦意味着什么？

Karen Hao：中国公司目前正在囤积美国芯片，这可以帮助他们在短期内渡过难关。问题是，他们为自己争取到的时间是否足以让中国国内芯片业最终推出国产芯片？在中国，当开发任何技术的时候，政府都可以尽其所能，发号施令让公司开发这些技术，但你确实也需要人们愿意在这些行业工作。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是，由于中国现在对开发国产芯片有如此紧要的需求，因此它再次成为一个令人兴奋的行业。还有很多中国公司以前从未考虑过购买国产芯片。因为他们为什么要买？他们有英伟达，但现在也在尝试与国内芯片公司合作，并愿意在性能上承受一点损失，希望这种合作和投资能带来长期回报。此外，中国也有很多杠杆可以用来反击美国。中国占据主导地位的主要领域之一就是芯片制造所需的金属和矿产。因此，我们刚刚看到，中国实际上最近刚刚限制了高性能芯片中使用的两种矿物的出口，试图用自己的施压来反击美国的施压，并试图阻止美国在一堆制裁之上增加更多的制裁。还有一点要提的是，我们一直在谈论生成式人工智能，也就是当今使用大量尖端芯片的人工智能技术。但生成式人工智能现在有点被过度炒作了。中国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方面可能并不领先，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就没有人工智能了。绝大多数人工智能应用实际上并不需要芯片中的“奔驰”。它们只需要丰田，只需要可靠的东西，而且他们正在开发更小的模型。这可能是教育领域的人工智能应用，也可能是医疗保健领域的人工智能应用。因此，并不是说，这些制裁或可能无法开发国产芯片就会突然让中国完全退出人工智能游戏。中国仍将是人工智能的领先者，中国公司将把这些技术出口到许多美国经常忽视的市场，包括非洲、拉丁美洲和东南亚。这将是中国在这些地区继续扩大影响力的一种方式。

Luke Vargas：以上是与《华尔街日报》中国科技记者Karen Hao的对话。Karen，非常感谢你为我们带来的解读。

Karen Hao：非常感谢你邀请我。

Luke Vargas：我们关于习近平中国梦的四部分特别系列播客就此告一段落。（习近平的中国梦）是一个经济持续增长、军事实力强大、国家安全防御有力的梦想，无论这会给商业和全球科技领导地位带来什么后果。不管您在哪里收听播客，都可以重温我们往期关于中国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