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官员为何难以确定加息幅度是否已足够大

2023年8月28日12:00 CST 更新

世界各地的央行官员们终于看到他们期待已久的通胀放缓局面，却担心这种局面难以持久。

正因为如此，在刚刚过去的周末，他们齐聚怀俄明州山间讨论利率是否已经见顶时，才会既乐观又有些不安。

美联储官员在努力应对经济领域一些相互矛盾的势头。最近几个月，美国消费支出增速快于他们的预期，对此构成提振的是经通胀调整后薪资上涨。需求走强令人担心这可能妨碍通胀进一步下降。

但近来长期国债收益率飙升，叠加海外经济增长疲软，可能帮助促使美国经济放缓——美联储官员之所以在过去18个月里大力加息，正是为了给经济降温。这或许有助于维持通胀下行的态势。

克利夫兰联储行长梅斯特尔(Loretta Mester)上周六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一个很好的点，接下来会让经济告诉我们”应该在多长时间里把利率维持在高位。

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教授Kristin Forbes把央行官员们面临的工作比作徒步登山，在林木线上方，路径就消失了。

Forbes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你知道你想去哪里。你知道顶峰在哪里，但不再有标记来指引你，你必须摸索前进。”她说：“而且尽管你已经走了大部分的路程，但剩余的这部分路途可能是最艰难的。更陡峭。更崎岖。”

美联储官员在7月会议上将基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上调了0.25个百分点，至5.25%-5.5%，达到22年来的新高。6月份时，大多数美联储官员认为他们会在今年再加息0.25个百分点。美联储下次会议将于9月19-20日召开。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上周五表示美联储可能会“谨慎行事”，这意味着官员们将在9月会议上维持利率不变，并将在11月或12月的会议上决定是否再次加息。

梅斯特尔表示，她正在评估债券收益率上升将如何以及是否会抵消强劲的消费支出。她认为美联储很可能将不得不再加息一次，“但不一定非要在9月加息，”她说，“我们必须顺其自然。”

梅斯特尔认为，在今年秋季再次加息后，美联储官员很可能会从那时起直至明年都一直保持利率稳定。在通胀率下降的情况下，就会通过推高经通胀调整后的利率（即实际利率）起到抑制经济活动的作用。

其他央行的政策制定者则强调指出，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和主要的全球贸易伙伴，其房地产行业的放缓有可能导致更大的衰退。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Kazuo Ueda)上周六表示：“中国经济活动的步伐已令人失望。”

美国通胀率已从2022年6月创下的40年高点9.1%回落。美国7月份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上升3.2%。剔除价格波动较大的食品和能源类别的核心CPI在6月和7月环比都仅上涨了0.2%，延续了价格压力普遍缓和的态势。

如果工人收入的快速增长是需求强劲的主要原因，或者在很大程度上促使企业提高消费价格以弥补这些成本，那么按同比计算的通胀率持续降至新冠疫情前的2%可能会变得更加困难。这或许需要企业进一步放缓招聘，以降低通胀。

“现在最困难的部分是降低国内服务业通胀和工资通胀，”英国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前成员Forbes说。“看起来情况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现在的挑战是，这一趋势能否持续足够长的时间？”

官员们还在试图了解他们之前的政策举措会在多大程度上减缓未来的经济增长。在一个悬挂着鹿角吊灯的宴会厅里，央行官员们就一项有关加息对技术密集型支出（包括风险资本投资）影响的新研究展开了辩论。该报告指出，相比其他一些行业，此类“创新活动”可能对加息更为敏感。

芝加哥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古尔斯比(Austan Goolsbee)说：“如果所有行业都变得像服务业一样，对利率不敏感，那么我们的工作就会困难得多。”不过，他说，如果较新的、创新密集型的投资实际上对较高的利率更加敏感，那么美联储可以更轻松地减缓经济活动。

官员们强调，他们正试图在加息过少和过多之间取得适当的平衡。英国央行副行长布罗德本特(Ben Broadbent)在上周六的闭幕小组讨论中说，“我们有可能在加息方面做得还不够，我们必须更进一步”，因为通胀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他说：“还有一种风险是，我们已经做的不是不够，而是太多了。”

目前，央行官员们已经面临着一些议员和经济学家的呼吁，要求他们在发动抗通胀大战中可能最艰难的战役时，容忍通胀率小幅走高。在通胀率降至3%的情况下，即使他们进一步实现了2%的通胀目标，如果导致了经济衰退，他们也不会获得赞誉。

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在上周五的午餐会上向鲍威尔表示：“我们可能面临的政治压力非常大。”

前以色列央行行长弗伦克尔(Jacob Frenkel)敦促央行官员不要抱有提高通胀目标的想法，他将提高通胀目标与前佛蒙特州共和党参议员艾肯(George Aiken)关于美国如何宣布结束越战的著名言论相提并论。

他说：“我们不要像Aiken在1966年那样，宣布胜利，从越南撤退。”（上周五央行官员和经济学家们在大提顿国家公园(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进行三英里徒步时遇倾盆大雨，雷电交加且伴有冰雹，导致徒步路线变成了泥泞的溪流，他们不得不打道回府。）

鲍威尔和拉加德都拒绝了调整通胀目标的要求。会议间隙的讨论反而是集中在通胀放缓是否足以在几年后达到2%的水平。拉加德说：“这必须是及时的，而且必须是可持续的。”如何定义“及时”显然很复杂。

如果经济体受到新的通胀冲击，导致物价上涨，甚至可能推高工资，那么这一过程将需要更长的时间。例如，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使能源和谷物价格飙升，加剧了新冠疫情造成的价格压力。Forbes说：“若只有其中一个因素，可能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拉加德和植田和男都警告说，如果各国经济遭到此类冲击，再加上全球化的逆流导致供应链的灵活性降低并限制劳动力供应，通胀可能会变得更加不稳定。

由于通胀率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一直处于非常高的水平，梅斯特尔说，她仍然认为，加息过少并导致高通胀的风险，要大于加息过多以至于令经济陷入不必要严重衰退的风险。

她说，“我可能会选择再（加息）一次，然后如果发现美国经济”放缓速度快于预期，那么“我将会比我此前所设想的更愿意和更灵活地提前（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