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右翼势力为何反对美国的平权法案?
当美国最高法院宣布在大学录取中的平权法案为非法时,美国的一些印度教右翼人士也为这一时刻高兴庆祝。
例如,印度教政策研究与倡导团体(HinduPACT)很快便在推特上写道:“教育中的种族配额对印度裔美国学生产生了不利影响。我们欢迎美国最高法院对平权法案的裁决。”该团体是由巴黎印度教组织(VHPA)的美国分支成立的一个倡导组织,该组织以在印度印度教武装分子的崛起中所发挥的作用而闻名。
但是为什么一个与印度教民族主义哲学相关的团体,会关心美国的平权行动呢?
在某种程度上,这提醒着人们,美国保守派与散居海外的印度民族主义者之间的关系正日益加深。但这同样也表明,国内外政治之间的界限出现了危险的模糊性,同时这也是为了平息对宗教少数群体和低种姓群体在历史上和当前的歧视的批评,无论是在印度还是在美国。
因为在最高法院推翻平权法案之前,平权法案试图解决的正是这种歧视。
统一的政治
虽然印度裔美国人和大多数移民社区一样,在很大程度上继续支持民主党,但部分印度侨民一直在统一起来支持共和党。这一趋势近年来愈演愈烈。
共和党印度教联盟(RHC)于2015年由芝加哥商人沙拉·库马尔发起,目的是在印度裔美国人和共和党之间建立一座桥梁,预计该联盟将倡导更小、有限的政府和更低的税收。该组织认为,政府应该劝阻单亲家庭和堕胎,而打击激进伊斯兰教应该成为美国外交政策的核心。
库马尔个人支持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限制移民方面的立场,以及他在美墨边境修建隔离墙的计划。
保守派的谈话要点也很容易在一些组织的网站上找到,例如印度教政策研究与倡导团体、美国印度人反对诽谤团体以及巴黎印度教组织。这些组织通常伴随着针对美国自由主义者的批评。
所有这些都成为了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与特朗普之间兄弟情谊的背景——通过他们共同举行的两场大型集会而面向全世界转播,其中一场于2019年在德克萨斯州休斯顿举行,另一场则于2020年在印度艾哈迈达巴德举行。
当许多美国议员——尤其是民主党议员——对印度政府一夜之间撤销受宪法保障的克什米尔的半自治地位表示担忧时,特朗普和他的政府仍然坚定地支持莫迪。
关于“择优”的神话
这种保守主义的融合在教育领域内表现得最为明显。印度教政策研究与倡导团体等印度教团体对平权行动的反对,与印度许多高种姓印度教徒对基于种姓的教育配额的反对,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令人震惊。
在这两种情况下,这都被定位为一场所谓的“择优之战”——迎合种姓主义者和种族主义者的说法,暗示平权行动或配额的受益者不太值得获得大学席位。在这两种情况下,同样受到忽视的是,美国对有色人种(尤其是非洲裔美国人)和印度对低种姓人群几个世纪以来的系统性不公正和歧视,这使得任何公平竞争的概念都变得毫无意义。
在印度,那些反对基于种姓的平权行动的人,似乎借用了美国经常听到的“反向种族主义”的右翼概念,他们认为,任何针对较低种姓的保留和配额,都会导致对应得学生的“反向歧视”或者所谓的“反向种姓主义”。
然而,他们很少注意到或者承认普遍存在的基于种姓的歧视,以及高等教育机构中低种姓学生每天面临的骚扰和耻辱,而这些情况已导致像博士学者、“Dalit”(印度最低种姓)活动家维穆拉(Rohith Chakravarthi Vemula)这样的一些人结束自己的生命。维穆拉在他的遗书中写道:“我的出生就是我致命的意外。”
在美国,印度教团体利用印裔美国人社区的“模范少数族裔”形象,辩称自己不需要或者不希望得到其他族裔和种族少数群体所需要的支持。
在这一点上,他们方便地将印度裔美国人和印度裔美国人混为一谈。共和党印度教联盟大肆宣扬这样一个事实:印度裔美国人的“家庭平均收入”是所有族裔中最高的,此外,其对政府支持的依赖程度最低,受教育程度也最高。
在一份关于“印度教徒在美国的轨迹”的信息图表中,印度教政策研究与倡导团体传达了类似的信息,并补充称,“印度人跳过了大多数移民故事中常见的‘贫民窟阶段’”。
然而,在最高法院的裁决之后,皮尤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大多数印度裔美国人认为平权法案是一件好事。到目前为止,印度教团体显然没能说服他们。
然而,在许多方面,美国政治才是这些团体寻求影响的真正目标,其目的是保护印度印度教民族主义者的利益。
“印度教恐惧症”
近年来,散居海外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者试图辩称,印度教徒是广泛和系统性歧视、宗教仇恨、污名化、诽谤和种族灭绝暴力的受害者。巴黎印度教组织发起的“Hinduvesha”倡议,指责主流高校培养了“一个由学者、资助者和期刊组成的生态系统,以延续仇视印度教的学术”。
印度教至上主义团体甚至将印度教徒所谓的“在全球面临的歧视”,与犹太人在大屠杀之前在欧洲面临的污名化和迫害进行了比较。
印度教政策研究与倡导团体在其网站上辩称,批评印度教基于种姓的歧视,也是所谓的“印度教恐惧症”的证据。印度教徒团体反对加州和西雅图市议会禁止种姓歧视的法案,并称其为“印度教恐惧症”,声称该立法将增加印度裔美国人在学校和工作场所遭受欺凌和暴力的风险。
在2020年,圣保罗市议会通过了一项决议,批评莫迪政府歧视穆斯林寻求庇护者的公民法修正案。之后,巴黎印度教组织发表声明称,“该决议的真正目的是对居住在明尼阿波利斯-圣保罗地区的印度教徒和印度裔人士制造仇恨”。
实际上,针对莫迪政府在印度的政策的任何批评,都会在美国被这些团体视为“印度教恐惧症”的表现。
一个危险的未来?
印度教团体针对反对他们的立法者、学者和普通公民发起的这场运动,其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2019年,在一篇文章揭露了印度教多数主义政治在美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之后,来自硅谷的民主党国会议员罗·卡纳在推特上写道:“每一位信奉印度教的美国政治家都有责任支持多元化,拒绝印度教至上主义,并为印度教徒、穆斯林、锡克教徒、佛教徒和基督徒的平等权利发声。”
而针对他的攻击却是即时且不间断的。在4年之后,卡纳似乎变得成熟了。事实上,在今年早些时候莫迪访问美国之前,他还撰写了一封“两党联名信,以呼吁莫迪在国会联席会议上发表讲话”。他坚持认为,“在人权问题上取得进展的方式是与印度总理接触”,并以此作为对自身决定的辩护。
在印度教活动人士的压力之下,加州种姓歧视法案的措辞也得到了调整。种姓不再像最初打算的那样是各州非歧视法律下的一个单独类别,而是被定义为“在‘先辈’这个大保护伞下的一个受保护阶层”。
反对该法案的活动人士将这个受到“稀释”的版本视为一场胜利,尽管该法案的支持者坚称,该法案的实质内容仍保持不变。
这些都是印度民族主义在美国政治中危险入侵的迹象。
在印度,这种意识形态已经严重分裂了一个国家,并且重创了它的民主。而现在,它正联合起来反对美国的社会正义——无论是在平权行动中,还是在基于种姓的歧视上——同时还试图迫使批评印度政府的人保持沉默。
这不再只是印度的问题。这也成为了美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