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和以色列是否已就加沙的未来达成了一致?
过去几周内,美国一直在阐述它关于以色列对加沙战争最终结局的愿景。如果美国总统乔·拜登可信的话,那么他的政府正致力于实现迄今为止仍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永远结束这场战争”。
拜登上周六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的文章中谈到了将被占领的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重新统一到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统治之下,同时致力于实现两国方案。他提出了实现和平的基本原则,包括“不强制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不重新占领、不围困或封锁、不减少领土”,并坚称“这些工作必须立即开始”。
所有这一切在纸面上看起来都很有希望,但是来自特拉维夫的说法却截然不同。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已经公布了在战后加沙实施“压倒一切、超越界限的以色列军事封锁”的计划,并拒绝了由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接管该飞地的想法。随着美国方面价值143亿美元的援助快速抵达以色列军队,这场战争似乎还远未结束。
美国和以色列对这类混合信息并不陌生。以下是双边关系的具体运作方式及其对加沙的意义:

美国说了什么?
10月7日,哈马斯武装分子冲破加沙边境围栏,造成约1200人死亡,并绑架了240多名人质,在3天之后,拜登表示坚决支持以色列。
拜登提到了“战争法”——随着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空中和地面反击的深化,这一说法将再次困扰美国政府。需要指出的是,这场反击在本文成文时已经造成超过13000人死亡。
中东和平基金会主席劳拉·弗里德曼表示,“鉴于哈马斯袭击的可怕性质和规模,美国的最初反应并不令人意外”,“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就像是蓄意的无视。”
不久之后,拜登似乎就开始忽略这些消息。他声称他看到了哈马斯斩首婴儿的照片,而白宫发言人在后来又撤回了他的这些声明。当炸弹如雨点般落在加沙时,他又对巴勒斯坦人的真实死亡人数提出了质疑,然而联合国机构根据过去的评估认为,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些数据。

在这场战争爆发的一个月后,气氛发生了转变。在那时,超过25000吨炸药已被投放到加沙,远远超过了投放在广岛的原子弹的破坏力,而在分裂的民主党以及国际行为体中,进步人士要求遏制以色列行动的压力越来越大。
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表示,他在死去的巴勒斯坦儿童的照片中看到了“他的孩子们”,他似乎反驳了内塔尼亚胡关于以色列将在战后对该巴勒斯坦飞地“无限期”地承担安全责任的说法。他在东京举行的七国集团峰会间隙发表讲话时称,巴勒斯坦的声音将会出现在有关加沙危机后治理的问题的“中心”。
不过,布林肯表示,安全方面将会有一个“过渡”和“机制”。是否会出动阿拉伯多国部队以在过渡时期介入并控制加沙,从而为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统治铺平道路?又或者说,是否会由以色列在“无限期”的时间内来发挥这个重要的作用?直到今天,这个问题仍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那么以色列呢?
在林肯布发表讲话后,内塔尼亚胡似乎部分默许了美国的游戏计划,并声称以色列并不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占领”加沙地带。许多人指出,以色列自2005年从加沙撤军后从未停止占领这片领土,而是通过持续的陆海空封锁来对该地区实施有效的控制。
但是,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记者采访时,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明确表示,他不会将控制权移交给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必须重建一个文职当局”,他在谈到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时这样说道,“此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完成。”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他对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学校教学大纲提出了质疑,并声称该教学大纲加剧了针对以色列的仇恨情绪,以及被监禁的巴勒斯坦人家属的报复。
随着以色列的强制流离失所行为以及对包括医院在内的民用基础设施的反复袭击在社交媒体上遭到实时曝光,人们提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以色列真的希望巴勒斯坦人留在加沙地带吗?
中东和平基金会主席弗里德曼表示,“在这个问题上,以色列高级公共人物给人的印象非常明确——他们自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使用种族灭绝和种族清洗的语言。”
证实种族灭绝意图的门槛非常高,但是以色列政界人士和官员已经为调查人员提供了大量煽动性的言论。
在上个月,内塔尼亚胡本人援引了犹太教经文中提到的“亚玛力人”,并声称以色列人奉命以报复的方式消灭这个民族。
以色列遗产事务部长阿米哈伊·埃利亚胡则在本月陷入了新的极端当中——他表示向加沙投掷核弹可能是一种实际的选择。
那么,美国和以色列的意见一致吗?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亚伦·大卫·米勒表示,“甚至是在这场冲突开始之前,两国关系就已日益紧张,因为以色列现在有着历史上最右翼极端主义的政府。”需要指出的是,亚伦在1978年至2003年期间曾在美国国务院内担任分析师和谈判代表。
在今年早些时候,内塔尼亚胡无视了拜登要求其放慢具有争议的以色列司法改革的指示,这场司法改革遭到了广泛的批评,人们认为此举的目的不仅是要保护内塔尼亚胡自身免受腐败指控,而且还是加速吞并约旦河西岸的一种策略。
然而,两人的关系渊源深厚。在过去的40年内,双方的关系在不同的危机之下时好时坏。米勒认为,美以关系的“操作系统”仍然完好无损,其中部分原因在于拜登与以色列之间的深厚关系——这种关系根植于拜登的政治基因中。正如他所指出的那样,拜登自称是一名犹太复国主义者。

尽管如此,在国内方面,美国总统仍然面临着来自政治左翼和右翼的压力。其中,包括纽约的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在内的部分民主党人呼吁他采取行动以停止这场战争。与此同时,共和党已经成为了米勒所谓的“以色列不会做错”党。随着明年总统大选的临近,拜登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关于这场战争,米勒认为以色列和美国“在所有的关键问题上都陷入了相当严重的困境”,其中包括防止巴勒斯坦人的死亡、解救人质(其中10人是美国公民)、解决人道主义危机——“无法通过短暂的暂停来解决”,而是需要最终建立一个可信的政治进程。
但是他们不会很快闹翻。
米勒表示,“政府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给以色列施加严重的成本和后果,并明确表示除非以色列改变其策略和战略,否则它就将对美以关系产生极其有害的影响?”
“我不确定事情会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难道历史只是在重演吗?
拜登在上周末刊登的专栏文章中表示,他将恢复垂死挣扎的两国方案。在重申对以色列的坚定支持的同时,他还暗示将会采取更为公正的做法,并提到会对那些在约旦河西岸袭击巴勒斯坦人并使之流离失所的的强硬派定居者实施签证制裁。
罗格斯大学副教授、《为某些人伸张正义:法律与巴勒斯坦问题》一书的作者努拉·埃拉卡特则对此表示怀疑。“美国将自身描述成一个公正的中间人”,“然而,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尤其是自1967年以来,美国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一方面,它坚称希望看到两国方案,但另一方面,它又为以色列提供不对等的军事、外交和财政支持,以扩大其定居者的殖民野心并巩固其定居项目。”
作为以色列最大的军事支持者,美国将不遗余力地捍卫这一盟友。在10月7日之后,美国国会匆忙通过了价值143亿美元的军事援助,以补充以色列的导弹防御系统和军事装备,从而使美国根据2016年开始的10年计划而为以色列提供的军事援助达到了每年38亿美元的水平。
正是这种铁杆联盟实现了埃拉卡特所谓的“衍生主权框架,即巴勒斯坦人对自身及部分土地拥有一定的管辖权,但却没有真正意义的主权”。
至少自1983年以来,美国一直系统性地保护以色列,并连续否决了联合国安理会谴责以色列扩建定居点的决议,而这种扩建行为导致巴勒斯坦人被迫挤在孤立的小块领土上,从而让人想起了南非种族隔离时代的班图斯坦人。
这一趋势在内塔尼亚胡的领导下急剧上升——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决定将美国驻以色列大使馆迁至耶路撒冷,从而助长了内塔尼亚胡无耻的扩张主义。这位美国前总统还向世界大声疾呼——这座拥有伊斯兰教、基督教和犹太教共同圣地的城市现在已经是以色列的首都。
弗里德曼认为,在2022年11月创纪录地获得第5次连任的内塔尼亚胡,实际上已经接受过历届美国政府的“训练”以跨越任何红线。
她还指出,“内塔尼亚胡认为,到目前为止,他很享受这种有罪不罚的状态。”
这对加沙意味着什么?
在这场战争伊始,以色列国防部长约夫·加兰特曾预言,“加沙不会恢复到过去的样子。我们将会消除一切。”
在战争持续近7周后,联合国机构报告称,该飞地近一半的房屋遭到了破坏或摧毁,近39万个工作岗位消失,150万人在加沙流离失所,并被迫挤在该地带的南部地区。
由于北部的大部分地区都已变成废墟,而且以色列几乎肯定会延长封锁——这导致建筑材料的进口受到严格的限制,在这样的情况下,弗里德曼想知道南部的流离失所状态是否会成为该地带新的现实。
她还表示,“我们将在该地带内建立一个地带,而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巴勒斯坦难民营,并处于以色列的安全控制之下,由国际社会向其提供食物和水。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机会发展出另外形式的生活。”
米勒指出,“我认为这不会很快或者轻易结束”,“即使以色列人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以削弱和破坏哈马斯,但他们仍然不会离开加沙,除非可以将这一切留给某人或者某事。
“现在,头条新闻看起来非常糟糕,而未来的趋势则似乎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