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的“摇滚梦”遇上死忠官僚

2023年11月10日23:20 CST 更新

美国孟菲斯有“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Elvis Presley)。英国利物浦有披头士(The Beatles)。而中国北方工业城市石家庄勉为其难地要借“万能青年旅店” (Omnipotent Youth Society)的光，这支当地独立摇滚乐队因一首不那么讨好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闻名全国。

当地支持者们决心将这座城市打造成摇滚之城，无论千难万阻。这一努力计划所面临的挑战不仅来自不满意的市民，还有官员们自己。在中国，每一场音乐演出都需要经过审查，细致到乐队的服装和歌词，官员们长期以来表现得更像是说一不二的权威而不是叛逆的摇滚迷。

官员们提出了这样一个设想，把石家庄打造成为“摇滚之城”，目的是在经历了疫后低迷之后刺激消费和旅游。迄今，这一始于今年夏天的计划已经变成了100多场官方背书的音乐会和其他活动，试图吸引市民和外地游客前往当地购物中心和公园。

在一项活动中，当地乐队进地铁开唱，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热议——但并非都是正面的。今年夏天广为流传的一段视频显示，一个由一名吉他手和一名主唱组成的两人乐队，在地铁上表演一首关于这座城市的平凡生活的曲目。一位觉得有点烦的乘客打断了两人的表演。

那名男性乘客说，嘿，你们唱完了吗，现在唱点儿大家喜欢的吧。

石家庄不是没有理由标榜自己为中国的摇滚圣地。万能青年旅店于1996年在这里成立。《通俗歌曲》(Popular Music)和《我爱摇滚乐》( I Love Rock 'n' Roll)这两本跻身中国历史最悠久摇滚杂志之列的刊物也是在这里创刊的。

摇滚音乐家谢天笑在石家庄的一场演出。这场演出并不是“摇滚之城”官方演出活动的一部分。

图片来源：Jonathan Cheng/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但这支乐队和两本杂志都与石家庄的官僚发生了冲突。过去十年里，当地官员关停了这两本刊物。一本杂志迁往了另一个城市；另一本杂志的最后一期未能发行，员工被解散。

两年前，河北共青团对万能青年旅店的代表作《杀死那个石家庄人》进行了修改；这首歌原本讲述了一个被困在这座城市的家庭的无望生活。在经河北共青团修改后，这首歌变成了《杀不死的石家庄人》，也变成了这座城市的一场胜利。在新版中，像“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的歌词变成了“翻天覆地二十年，奋进的国际庄”。

在网上出现大量嘲讽后，官员们撤下了之后的音乐视频。

在石家庄今年夏天开始推广摇滚乐的情况下，官员们并没有放弃对文艺演出行业进行监督的惯常角色。在7月份一场非官方项目的音乐会上，当地摇滚乐队“暴力香槟”(Police and Pea)的贝斯手被拍到穿着内裤演奏。视频流传后，演出场地被当地行业监管机构责令停业整顿，并被处以人民币20万元（约合2.8万美元）罚款。公安机关还将该贝斯手行政拘留了一周左右。

该乐队后来发表声明解释说，贝斯手丁小龙当时穿着印有小猪图案的粉色平脚短裤作为演出服装，里面还穿有真正的内裤。

《我爱摇滚乐》杂志现在是一家数字杂志和演出厂牌，总部设在石家庄附近的保定市，该杂志的编辑段郎(Rock Duan)将丁小龙的被拘比作在关键战役开始时处决一名大将。

段郎称，丁小龙受到处罚的那一刻，政府的这场计划就死了。

Back to Basics乐队在一条商业步行街上表演。

图片来源：Jonathan Cheng/The Wall Street Journal

石家庄的摇滚推广者们则坚持不懈，在公园、商场、旅游景点和一所学校内进行演出。一位高级官员7月份对一家党媒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把石家庄打造成“集音乐、娱乐、美食、旅游于一体的魅力之城”。

这番举措从石家庄的名称开始，石家庄也可被翻译为“Rock Home Town”，该市也将这一联想摆进了周边商品中。在防疫封控措施取消后，中国其他一些城市和地区也举办了自己的活动，诸如篮球赛和烧烤节等等。

今年早些时候，石家庄的官员与当地音乐人和俱乐部老板坐在一起，集思广益，探讨如何在该市推广摇滚乐。据参与讨论的音乐人说，一个屡屡被提出的问题是：什么是摇滚乐？

当地“瓜子乐队”(Melon Seeds)的成员聂永说，官员们对摇滚乐没什么概念，但没关系，随着他们更多地参与其中，他们会有所了解。他告诉官员们，摇滚并不是关于愤怒的表达或任何特定的音乐旋律，而是与善良和爱有关。

摇滚的叛逆历史就别提了。“地平线乐队”(Horizon)主唱邢迪认为，至少在中国，谨慎的态度是有助于地方官员了解并推广某种地下文化的关键。地平线乐队成立于20世纪90年代，有时被称为石家庄第一支摇滚乐队。

邢迪说，他建议官员们从摇滚乐中寻找积极的元素，比如坚毅不屈。他还强调了约翰·列侬(John Lennon)在其1971年热门歌曲《Imagine》中传达的爱与和谐的信息。

李冰玉是协助组织一些官方演出的一家国有公司的经理，她强调了确保文艺工作者及其作品在登台前经过审查的重要性。

她在9月份说，到目前为止，演出一直很顺利，没有太激进的东西。

人们在看“摇滚之城”的演出。

图片来源：Andrea Verdelli/Bloomberg News

石家庄有关部门9月份举办了一场吸引了数千观众的演出活动，开场是两名主持人以央视综艺节目主持人的风格宣传“Rock Home Town”活动，随后是烟花表演。

万能青年旅店参与了上述演出。在组织者向有关部门介绍了《杀死那个石家庄人》所传达的坚韧和勇气的信息后，该乐队甚至得以演唱这首歌曲的原创版。

李冰玉解释说，我们在这首歌中没有看到太多的叛逆情绪，摇滚乐也可以是和谐的。

石家庄在10月份结束了首个正式摇滚季。石家庄市市长马宇骏坚定地表示，这场大秀必须延续下去。

马宇骏在一次论坛上宣布了石家庄未来的音乐雄心，称这个城市“火力全开”。“我在石家庄等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