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iam Yang
2023-12-11T13:58:06.349Z
除了現行的國安法外，港府預計將在2024年完成基本法23條的立法，進一步強化香港與國安相關的立法

（德國之聲中文網）香港施行國安法至今已逾三年，港府在這段期間以「國家安全」為名，在各領域展開了大規模的「整肅」，包含更改選劇制度，大幅減少直接民選的席次，並貫徹「愛國者治港」的原則，嚴格審核候選人資格，使民主派政黨無法順利在選舉中提名候選人。

在週日（12月10日）舉行的區議會選舉中，民主派的候選人因港府秉持「愛國者治港」的原則而被全面排除。即使港府嘗試透過不同手段鼓勵人民出來投票，最終投票率仍創下香港選舉歷史上新低的27.5%。

除了全面排除民主派候選人參與選舉外，港警在選舉前後也以「干擾區議會選舉」或「企圖進行煽動性行為」為由，逮捕了至少七名人士。部分專家向德國之聲表示，港府嚴格把關選舉並在事情未發生前便對特定人士進行「預防性逮捕」的做法，都顯示香港的政治與法治系統，正朝著與中國內部系統趨同的方向發展。

美國喬治城大學亞洲法律研究中心的研究員黎恩灝表示：「在這次的區議會選舉中，所有反對黨都被禁止參與選舉，這意味著人民在地方選舉中，沒有真正的選擇。此外，港警為了預防人民發動抗議或示威，在事發前便逮捕或拘留相關人士。這些措施都反映了中國一貫的作法。」

黎恩灝指出，雖然港府稱想透過這些改革來「穩定」香港社會的情勢，但在大多數民主派人士都已流亡海外、遭法院起訴或被關押的情況下，香港的選舉早已不像過去那樣自由與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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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举鲜花的「王婆婆」：又称「王婆婆」的香港社运人士王凤瑶在6月4日下午5点多到了警方封锁范围附近。她拿着一束鲜花，双手比出「五一」手势，接着便被一群警察包围并带上警车。今年67岁的王凤瑶因在2019年反修例游行中经常举着英国国旗而引人注目，曾数次被香港和中国大陆警方拘留。
前记协主席遭扣留后获释：香港记者协会前主席麦燕庭（图右上二）在傍晚6点多现身铜锣湾，在一家商场外遭到警方盘查，几分钟后被警察带走。香港记协6月5日透过公开声明表示，记协前主席兼法广特约记者麦燕庭在湾仔警署被扣留至晚上11时始获释，但未获告知被控任何罪行。
社民连主席的纸花和电子蜡烛：社运人士、社民连主席陈宝莹（左二）在晚上7点多到了维园附近的纪利佐治街，手持黄色纸花和电子蜡烛，在被警方问话之后便被带上警车。社民连在当天稍晚表示，陈宝莹被带到被带到湾仔警署后，于晚上9时15分获准离开，未被要求任何担保。
邓建华、徐汉光也被带走：晚间8点左右，身穿印有《文汇报》六四报导图案上衣的香港职工盟前副主席邓建华（图中）被警方拦下盘查，接着被带上警车，他随后于Facebook上表示正于湾仔「协助调查」。大约也在8点多，手持电子蜡烛的前支联会常委徐汉光也于铜锣湾地铁站附近被一群警察带上警车离开。
《5月35日》剧本：一名身穿黑衣、戴口罩的男子向在场记者展示香港剧作家庄梅岩的六四舞台剧本《5月35日》；也有人用手机播放六四相关歌曲，在街上喊「我们要自由」、「香港人不要怕」，最终也被带离开。
手机点灯破坏社会安宁？：多名员警将一名开着手机闪光灯的男子带离维园附近。香港警方晚上表示，6月4日当天有11男12女，合共23人涉嫌「破坏社会安宁」被警方拘捕或带走调查；有1人因「涉嫌妨碍警务人员执行职务」遭到拘捕。
「不要忘記六四」：6月3日，艺名「三木」的陈式森（图中）在六四前一天于铜锣湾的某条街上唱着「不要忘记六四！不要忘记六四！香港人，不要怕他们」。随后他被警员带走时，还沿途高喊着「勿忘六四」、「打倒暴政」、「香港人不要怕」。
禁食89643.4秒：前支联会义工关振邦（左）、香港天安门母亲成员刘家仪也在6月3日前往维园喷水池，计划在6点04分起在维园禁食。他们手中举着「禁食89643.4秒」、「哀悼六四死难者，向天安门母亲致敬」的标语，身穿印有「896420」和「真相」字样的上衣。两人在喷水池前停留数分钟后便被香港警方带走，同时警告两人涉「作出具意图煽动的作为」。刘家仪在6月5日于Facebook上表示「已在48小时内保释，同时亦完成个人悼念的禁食，暂时平安」。
过去几年六四的维园：自1990年以来，每年6月4日由香港支联会举办的六四烛光晚会都会吸引上万人齐聚香港维多利亚公园，一同悼念六四事件死难者。但此活动自2019年新冠疫情爆发后，香港当局以防疫为由两度禁止集会。接下来，2020年通过的《国安法》将纪念活动视为违法，2021年又遭遇了支联会解散，此后六四纪念晚会不复存在。图为2020年6月4日香港民众自发地至维园以烛光纪念六四。

國立新加坡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莊嘉穎則指出，由於香港原本自由與公平的選舉受到很大的限縮，香港目前的制度是政治學者慣稱了「選舉威權制度」。他告訴德國之聲：「這些選舉的目的是製造一種印象，那就是某些官員的資格具合法性，但因為這些選舉並不具有公平競爭性，所以這些選舉真實的代表性也會受到質疑。」

莊嘉穎補充道，由於香港政府強化了對公民社會的控制，並減少了反對派的聲音與競爭力，這明顯顯示香港的治理制度已越來越接近專制制度。他說：「這也使香港的治理系統越來越接近中國的治理系統。當香港的系統受到高度控制時，香港本身跟中國各地的差別也越來越小。」

香港首見強迫電視認罪

除了透過選舉制度改革確保民主派人士無法參與選舉外，香港近期也開始在電視上播出與中國強迫電視認罪類似的內容。上星期，香港無線電視在國安法相關節目《有法安國》中，播出了一位2019年「反送中」運動中遭港警開槍擊傷、後來卻被判刑的示威者的訪問。

在訪問中，目前正在服刑的22歲示威者曾志健背對鏡頭，表示自己當初在別人向他提供裝備後，開始慣性的參與「非法集會」。他說：「因爲當時的氛圍好像越來越激烈，所以看到每個人都這樣做的時候，就越走越前。」

除了因參與2019年的示威行動被港府以「暴動罪」起訴外，曾志健也曾嘗試搭快艇潛逃至台灣，但後來卻行動失敗被捕。上個月，曾志健被香港法院以暴動罪與潛逃兩事件判刑47個月。他在國安法相關節目中稱，自己學會了很多。

曾志健在節目中表示：「學會了管理情緒，做事前要想清楚，避免被人煽動和唆使，最後承擔後果的都只有自己和家人。」

黎恩灝表示，香港政府強迫電視認罪的作法與中國政府打壓維權人士的做法一致。他告訴德國之聲：「這種作法不但會讓在香港製造寒蟬效應，透過電視認罪懺悔也可能導致當事人在出獄後，在社會中受到歧視。此外，港府也可藉此再次『證明』2019年『反送中』運動期間的示威是一場暴力的騷亂。」

儘管香港與中國政府的做法有越來越相似的趨勢，但黎恩灝認為，香港仍有許多媒體機構嘗試做獨立的新聞報導，也有一些維權人士努力維繫香港社會僅存的一些可以維權的空間。他說：「部分國安案件中的被告或一些人權行動人士仍在盡他們最大的努力對政府的一些政策進行示威。」

港府透過多重手段打壓公民社會

除了現行的國安法外，香港政府預計將在2024年完成基本法23條的立法，進一步強化香港與國安相關的立法。香港保安局局長鄧炳強上個月向港媒表示，基本法23條將與「香港國安法」一樣具有境外效力，同時也會針對間諜行動進行立法。

此外，香港律政司司長林定國上個月提及基本法23條保釋與審訊原則時說，23條也會遵循國安法指定法官審訊的原則，而保釋原則也會與「香港國安法」一致，也就是除非法官有充分理由相信被告不會繼續實施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否則不予保釋。

黎恩灝表示，港府預計2024年通過的基本法23條將會融入包含反間諜法在內的新元素，而明年通過的版本，也會比港府2021年提出的版本更加嚴厲。但比起基本法23條，他認為更令人擔心的是港府運用許多非正式且非常技術性的做法來打壓香港的公民社會。他告訴德國之聲：「在周庭的案件中，他們濫用權力來迫使她繳交悔過書，以及在周庭被港警帶去『遊深圳』後寫感謝信。」

黎恩灝說，香港許多公民組織或獨立書店都面對港府不同類型的威嚇或調查。同時，港府也運用許多技術性或細微的規定來管控任何公開活動。他認為，少數能迫使香港政府放緩打壓香港的群體，是國際商業組織，因為香港與中國政府現在都急需外國投資來重振經濟。

黎恩灝指出：「香港在經歷了過去三年多的疫情和其他事件後，經濟上遭受巨大損失。這也讓國際商業組織跟投資人成為有可能影響香港政府政策的關鍵群體，因為香港政府需要這些群體的協助來重新建立香港的經濟名聲。」

他補充道，雖然港府極力推廣香港仍是一個開放的社會，但在許多外國投資者認為，在港府加強對公民社會與法制系統控制後，香港與中國已無太大差別。他告訴德國之聲：「外國投資者會認為，為何我們未來還要持續在香港投資？」

國立新加坡大學的莊嘉穎認為，香港政府想透過「香港國安法」與基本法23條展現的是，他們嘗試要一種適用於香港的全方位作法來確保中國共產黨的合法性。他說：「這個作法實際上會削弱一國兩制的實質意義。」

雖然他預期港府會透過國安法與基本法23條來進一步限縮公民社會的空間，但對於像中國共產黨這樣著重於「控制」的政權來說，他們會持續需要新的手段來協助他們達到控制的目的。他說：「我不認為港府會停在基本法23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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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图集：从“二十三条”到“港版国安法”

《基本法》埋雷：香港《基本法》在上世纪80年代起草时，北京方面就出于香港可能成为“颠覆基地”的担忧，写入了“香港特别行政区应自行立法禁止任何叛国、分裂国家、煽动叛乱、颠覆中央人民政府及窃取国家机密的行为”之词句，并禁止香港政治性组织与外国的政治性组织建立联系。1997年英国将香港主权交还中国之后，北京方面多次表态希望香港尽快就此“自行立法”。
“二十三条”立法遭阻击：2002年，“二十三条”立法进程启动，在香港社会引起了极大争议。反对者认为，这部威权主义色彩浓厚的法案会侵蚀自由权利，且受约束者过于广泛。支持者则认为，西方民主国家也有国家安全法案。2003年7月1日，数十万市民上街抗疫“二十三条”立法，建制派的自由党随后也宣布反对该法案。重重压力之下，特区政府宣布无限期搁置立法。
“反送中运动”：2019年，围绕《逃犯条例》修订案，香港爆发了“反送中运动”。民众先是担心修订案会导致中国内地司法机构今后可以引渡香港人前往内地受审。法案撤回后，这场抗议运动演变成了香港市民对北京势力日益增强渗透的不满。而在北京当局看来，香港近年来的多次抗议示威浪潮已经构成了对国家安全的威胁。
北京亲自立法：2019年10月底，中共十九届四中全会的会议公报中，简略地提到“建立健全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的法律制度和执行机制”，外界当时猜测，北京会再度推动香港自行进行“二十三条立法”。12月，港版《国安法》在几乎无人关注的情况下悄然列入了全国人大常委会2020年度立法工作计划。根据香港《基本法》第十八条，全国人大常委有权将全国性法律置入《基本法》附件三而在香港实施，且该进程只需向香港特区政府及基本法委员会“征询意见”，无需香港立法会审批。
《国安法》浮出水面：5月21日，受新冠疫情影响而延期召开的全国人大会议将《关于建立健全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的法律制度和执行机制的决定》草案审议列入了会议议程，港版《国安法》真正引起了全球的高度关注。5月28日人大闭幕当天，该立法决定获得高票通过，港版《国安法》正式启动立法。
美国取消香港特殊地位：华盛顿方面指责北京此举严重破坏香港自治，正在将香港“一国两制”变为“一国一制”。5月29日，特朗普举行新闻发布会，表示启动取消给予香港特殊贸易地位的程序。商界担心香港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将受威胁，香港股市也陷入了动荡。美国还计划出台措施，制裁直接或间接涉及损害香港自治和自由的香港及北京官员。不少西方国家也纷纷对港版《国安法》表示忧虑、遗憾、不安或谴责。
法案全票通过：在巨大的国际压力下，6月30日，全国人大常委会依然以162票全票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法》。截至此时，官方仍然没有公开法案全文，只是在此前披露了内容概要。根据法案，分裂国家、颠覆国家政权、恐怖活动、勾结境外势力危害国家安全今后在香港将是刑事罪名。而新设立的驻港国家安全公署等中央机关将对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案件具有一定的管辖权，事实上限缩了香港的自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