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国暴力抗议背后：服装工人的加薪诉求谁来买单？

2023年12月4日09:30 CST 更新

为西方品牌生产服装的孟加拉制衣厂工人（全世界收入最低的工厂工人）正在举行抗议，要求提高工资。这一新迹象表明，许多公司所依赖的超廉价劳动力和超廉价服装模式正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

孟加拉制衣厂工人的日薪低达3美元，相当于一个月只能挣到75 美元左右。近日来，数万名工人开始罢工，要求将最低工资提高至原来的近三倍。示威活动愈演愈烈，工人们放火焚烧工厂并砸毁机器。约300家工厂被迫停工。

这些抗议的核心诉求是，工人需要更高的工资以维持基本生活。这些诉求得到广泛声援，包括得到了从孟加拉采购服装的H&M、盖璞(Gap)以及Zara母公司Inditex等时尚巨头的声援。不过，对于由谁来埋单这件事，大家却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孟加拉的工厂主们表示，如果要让他们大幅加薪，作为最大买家的西方品牌就必须为服装订单支付更高的价格。孟加拉服装制造商和出口商协会(Bangladesh Garment Manufacturers and Exporters Association)主席法鲁克·哈桑(Faruque Hassan)说，虽然时尚业的大品牌公开支持提高工资，但实际上，成本一旦上升它们就会退缩，并威胁将订单转移到其他国家。

哈桑在9月底的一封信中呼吁行业机构美国服装和鞋类协会(American Apparel & Footwear Association)劝说服装品牌和零售商提高服装订单的价格。他写道：“这对于更平稳地过渡到新的工资标准非常重要。” 他还说，工厂面对疲软的全球需求，处于“噩梦般的境地”。

孟加拉制衣厂工人的日薪低达3美元，相当于一个月只能挣到75 美元左右。

图片来源：KAZI SALAHUDDIN RAZU/ZUMA PRESS

为许多国际服装品牌供货的孟加拉企业集团Mohammadi Group的董事长鲁巴纳·胡克(Rubana Huq)说，问题的部分原因在于，国际服装品牌也面临压力和激烈的竞争。她说：“我们每次哪怕要求买方[多付] 1美分，他们都很难接受。”

孟加拉最低工资委员会正在举行谈判，参与谈判的有劳资双方的代表，目的是为制衣工人确定新的最低工资。厂主们说，如果工人要求的约205美元的最低月工资得到满足，孟加拉会失去竞争优势。厂方提出的95美元的最低工资标准被政府以“不可行”为由拒绝。

西方品牌表示支持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但大多数品牌没说应提高多少。为这些品牌缝制衣服的工人工资往往比最低工资标准高出不少，但远低于工会的要求，也远低于国际组织认为能够满足基本生活需要的工资基准。

美国服装和鞋类协会表示，其会员致力于负责任的采购行为。

孟加拉国的示威活动演变成暴力事件，工厂被纵火焚烧，机器被砸毁。

图片来源：KAZI SALAHUDDIN RAZU/ZUMA PRESS

参加抗议的缝纫工哈米姆·希克德(Hamim Shikder)说，算上加班50小时的加班费，他每月大约能挣125美元，要用这些钱来支付儿子的学费，还要购买越来越昂贵的日用品和其他必需品。他的妻子最近得了登革热，他只得借钱支付医疗费。他说：“我挣的那些钱根本不够花。”

H&M的发言人说，该公司支持采用新的最低工资标准，以帮助工人及其家庭负担生活费用。他不愿透露H&M是否会支付更高的价格以帮助提高工人工资，但他提到了一份关于H&M采购做法的文件，该文件显示，H&M有一项机制，给工厂的价格要能反映薪资提升。

Inditex的一位发言人指出，该公司最近发表了公开声明，承诺支持供应链中的工人取得足以维持基本生活的工资。盖璞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西方品牌采用的快时尚模式以亚洲的低工资为前提。各品牌竞相压低服装价格，并迫使工厂接受低价。而工厂又以低薪压榨工人。在孟加拉这个全世界成本最低的主要服装生产国，这些影响全行业的挑战格外突出。

特拉华大学(University of Delaware)时尚与服装研究副教授Sheng Lu说：“由于市场竞争激烈，孟加拉的工厂主还必须在提高最低工资和保持竞争力之间找到平衡点。”

2013年孟加拉国一座工厂坍塌，造成1,100多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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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坍塌事故一名受害者的家属来到现场。这起坍塌事故促使国际品牌和工厂改善生产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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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提供的数据显示，去年H&M供应链中约60万名孟加拉工人的平均月薪为134美元。这一数字高于最低工资，但还不到为H&M生产服装的柬埔寨工人月薪（293美元）的一半。柬埔寨的人均收入比孟加拉低，但制衣工人的最低工资却高得多，接近孟加拉工人所要求的水平。

数据显示，H&M印度工人的工资比孟加拉工人高10%。H&M从孟加拉采购的服装比从印度或柬埔寨采购的服装要多得多。

德国鞋服制造商彪马(Puma)在2022年年度报告中称，其供应商支付给孟加拉工人的工资远高于最低工资标准，但仅相当于一家第三方组织评估得出的可满足生活的最低工资的70%。在柬埔寨和越南等其他一些彪马生产中心，平均工资超过了最低生活工资基准。

彪马在一份声明中称，工资问题必须由多方共同解决，单靠一个品牌无法化解这项挑战。该公司表示，孟加拉的许多主要供应商都制定了政策，以确保工人收入能够满足家庭需求，但彪马称，公司仍有“许多事项需要关注”，以便将政策转化为进一步的行动。

西方品牌表示支持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但大多数品牌没说应提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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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加拉的制衣行业雇用了数百万人，其中主要是妇女，在减贫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制衣行业向来存在工人待遇恶劣的问题。2013年，一家工厂发生的倒塌事故造成逾1,100人死亡，随后，国际品牌和工厂开始进行改革，以改善劳动条件。

工人权益倡导者普遍承认，该行业的安全状况现在有所改善，但表示工资仍然太低。他们说，西方品牌最近呼吁提高工资，这只是喊喊口号而已。

总部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劳工权利组织劳动者权利联合会(Worker Rights Consortium)的执行董事斯科特·诺瓦(Scott Nova)说：“他们试图维护自己的声誉，与极不人道的采购模式作切割。”

在一家制衣厂工作的莫萨玛特·占巴·卡顿(Mosammat Champa Khatun)参与了加薪抗议。她说，她为孩子选择了价格低廉的伊斯兰学校。即便如此，面对不断上涨的交通、食品和住房费用，

她每月110美元的收入还是所剩无几。

她说：“我存不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