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记者格什科维奇被拘250天，朋友们仍在齐心协力争取他获释

2023年12月5日14:15 CST 更新

在过去的250天里，波琳娜·伊万诺娃(Polina Ivanova)每天都不止一次地会想到埃文·格什科维奇(Evan Gershkovich)盯着牢房墙壁发呆的情景，她不得不费力克服这些不舒服的念头。

作为《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驻俄罗斯记者的伊万诺娃会在柏林与朋友共进晚餐，欣赏日落，或去一个新城市旅行。然后，有关她的密友格什科维奇的形象就悄无声息地在她脑海中浮现，自2023年初春以来，伊万诺娃对这个世界的种种想法就几乎被莫斯科列福尔托沃监狱关押格什科维奇的事件所充斥。

伊万诺娃说，自从格什科维奇被关押以来，“我感觉自己老了半辈子”。

对于格什科维奇的众多密友来说，这是一种反复出现的痛苦而熟悉的感觉。这激励着这位《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记者的朋友们努力争取他的获释，帮助他与外界保持联系，并让其他人记住他的名字，了解他的困境。

格什科维奇在鲍登学院(Bowdoin College)的朋友布鲁克斯(Simon Brooks)说：“在他获释回家之前，我们会一直争取下去，永不止歇。”格什科维奇2014年毕业于鲍登学院。

格什科维奇是美国公民，之前被俄罗斯政府部门认定为外国记者，他于今年3月29日在叶卡捷琳堡市进行采访时被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ederal Security Service)特工拘留。32岁的格什科维奇因被控从事间谍活动而遭到拘押，但他本人、《华尔街日报》和美国政府都坚决否认这一指控。美方称格什科维奇不是间谍，也从未为美国政府工作过。

格什科维奇与玛莎·博尔祖诺娃于 2022 年在格鲁吉亚；在被捕前几周与皮约特·绍尔在越南；与波琳娜·伊万诺娃于2020年在卡累利阿；于2021年在莫斯科。

图片来源：MASHA BORZUNOVA (2), LILIA KHAZHIEVA, POLINA IVANOVA

俄罗斯方面已表示是在依据本国法律行事。上周，俄罗斯一家法院裁定第三次延长对格什科维奇的拘留期，至少要到明年1月30日，届时他被关押的时间将达10个月。

格什科维奇大一时的室友西尔弗曼(Sam Silverman)戴着一枚“Free Evan”(释放埃文)的胸章说道：“这无疑就像坐过山车，希望骤然转为绝望。”“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感觉还是不真实。”

根据对格什科维奇的十几个朋友和他的姐姐丹妮尔·格什科维奇(Danielle Gershkovich)的采访，格什科维奇性格开朗，充满活力，好奇心强，富有同情心，总有办法把人们聚在一起。即使在被拘留期间也是如此。

在格什科维奇3月份被拘留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许多朋友圈子通过Zoom或群组信息互相认识并聚集在一起。这些人聚集在他们位于纽约和柏林的公寓里，脑海中浮现出格什科维奇3月被安全人员拘留时用头罩遮住部分脸部的画面。

西尔弗曼手持右边那块横幅的左侧，和其他球迷在6月纽约大都会队的一场比赛中表达了对格什科维奇的支持。

图片来源：Frank Franklin II/Associated Press

格什科维奇被拘留的最初几天，很多问题都没有答案，有关他状况的信息少之又少。美国当时尚未宣布格什科维奇被不当拘留，但在4月10日宣布这一认定后，联邦政府为确保他获释做出了广泛努力。

格什科维奇的朋友建立了网站、邮件列表和社交媒体账号，以保持对他处境的关注。他们立即与格什科维奇的父母和姐姐取得了联系，并发起了一个GoFundMe页面，为他的家人提供经济支持。

格什科维奇的朋友们联系了《华尔街日报》和其他新闻媒体，并进入了他们的圈子，渴望能找到任何能施以援手的人士。

格什科维奇在纽约读研究生时的大学同学和室友贝尔克(Jeremy Berke)说：“我们都想帮他。”

伊万诺娃表示，对于格什科维奇在莫斯科当记者时结识的这些朋友来说，“不幸的是，驻俄罗斯的记者积累了大量经验，知道有人最终入狱时该怎么办”。

一位共同好友的未婚夫是名俄罗斯前记者，目前正在狱中服刑，这位朋友给他们发来一份谷歌文档，上面写满了他们应如何支持格什科维奇的建议。自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以来分散在莫斯科、柏林和阿姆斯特丹等地的这些朋友了解到他们可以给格什科维奇寄信，还可以寄食物、衣服和其他用品。

法国铁人三项赛结束后，皮约特·绍尔举着印有格什科维奇照片的横幅。格什科维奇的朋友们给他寄了数百封信件。

图片来源：PJOTR SAUER, POLINA IVANOVA

但信件必须用俄语书写，于是他们开始翻译格什科维奇在美国的朋友、同事和陌生人写给他的数百封信件，最终这些来信达到数千封。在最初的几周里，翻译这些信件成了其中许多人的第二份全职工作。最近，他们在格什科维奇今年10月的32岁生日前后给他寄去了一批大约300页的信件。

英国《卫报》(Guardian)驻俄罗斯记者皮约特·绍尔(Pjotr Sauer)在《莫斯科时报》(Moscow Times)与格什科维奇共事时结识了他，绍尔说：“我们成了埃文与外界联系的纽带。”

“他到哪里都能认识人”

在朋友们看来，格什科维奇是个社牛，他具有亲和力，擅于共情，而且有自嘲式的幽默。朋友们说，他最聪明，也最搞笑。格什科维奇在被拘留之前，报道过新闻界最有影响的事件之一，但他对小事不太在意。

范·伊塔利(Mike Van Itallie)和戈尔登(Jake Golden)第一次结识格什科维奇是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一支青年足球队，当时格什科维奇的父亲米哈伊尔·格什科维奇(Mikhail Gershkovich)是这支球队的教练。他们后来在高中又聚在了一起，格什科维奇没有任何隔阂地融入了他们亲密无间的友谊。他们在范·伊塔利家一玩就是几个小时，玩电子游戏、打篮球和威浮球(Wiffle ball)，找各种事情比赛。高三那年，格什科维奇是足球队队长，也是一名充满热情的学生，他在传统的高中圈子之外建立了友谊。

身着18号球衣的格什科维奇，在青年足球队遇到了半跪在左边的朋友范·伊塔利，以及身着5号球衣的戈尔登。

戈尔登说，两年前他去费城时，他们参加了一个万圣节派对，在那里他们几乎没有认识的人。

“我还不知道应该站哪好时，看到埃文在和他两秒前认识的某个陌生人调侃我的扮相，”戈尔登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到哪里都能认识人。”

大学毕业后，格什科维奇在纽约一家餐馆打工，最终于2016年进入《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做新闻助理。他与两个朋友范·伊塔利和贝尔克合租了一套公寓，经常组局与来自美食或体育领域不同圈子的朋友聚会。

2014年鲍登学院毕业典礼当天，格什科维奇与朋友们在一起。

图片来源：Mik Cooper

他的好友们感受到了他在纽约的不安。这座城市就像是他下一次冒险前的中转站。格什科维奇是前苏联移民的儿子，在俄罗斯文化和语言的熏陶下长大，当他宣布要搬到莫斯科加入《莫斯科时报》时，好友们并不感到惊讶。

在那里，格什科维奇结识了绍尔、伊万诺娃以及其他俄罗斯通讯员和记者。他们一起报道抗议活动，一起旅行，一起庆祝人生的重要时刻。

格什科维奇是在俄罗斯2022年初入侵乌克兰之前加入《华尔街日报》的。他告知家乡的朋友们自己很安全，并经常把他们的关心转到那些受战争影响的人身上。

保持联系

格什科维奇的朋友们现在通过信件与他保持沟通，向他介绍他们的日常生活并了解他的近况。

他们还努力让格什科维奇能与狱外的生活和兴趣保持联系。在得知格什科维奇是纽约喷气机队(New York Jets)的球迷后，几位朋友今年9月告诉了他效力于该队的球员阿隆·罗杰斯(Aaron Rodgers)因跟腱撕裂而无缘整个赛季的消息。还有一人让格什科维奇决定这些朋友所参加的NBA Fantasy组群的选秀顺序以及对失败者的适当惩罚。另有两个人询问格什科维奇是否希望他们告诉他HBO电视剧《继承之战》(Succession)的结局，该剧已于5月份播完。

对格什科维奇的朋友来说，写这些信有时是件痛苦的事。

格什科维奇被不当拘留后的这几个月里，朋友们发现自己每天都在思念他，一想到格什科维奇本应在牢外度过的生活和他本可以写的故事，他们就感到沮丧。

范·伊塔利7月份结婚了。格什科维奇原本应会回纽约参加这场婚礼。而实际情况是，格什科维奇的一张照片被放在婚礼现场的一张椅子上。司仪当时提到了格什科维奇，范·伊塔利和几名伴郎在胸前的口袋里放着缝有格什科维奇名字的手帕。

“埃文不在，很显然大家都很在意，”范·伊塔利说。“我们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算是个象征，这样在场的每个人都能一起想起他。”

格什科维奇的姐姐丹妮尔和姐夫代替他参加了婚礼。朋友们一直与格什科维奇一家保持着密切联系，经常给他们发信息，并帮助他们应对媒体采访。丹妮尔说，通过对她弟弟被拘留的报道，以及与他的许多朋友和同事的接触，她了解到了以前不知道的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范·伊塔利在婚礼现场的椅子上放了一张格什科维奇的照片。格什科维奇的姐姐丹妮尔和姐夫代替他参加了婚礼。

图片来源：BOBBI PHELPS PHOTOGRAPHY (2)

格什科维奇本应在今年夏天回到美国，并在今年冬天的假期再次回到美国。在美国期间，他通常会想办法见尽可能多的人，把时间分给朋友和家人。不过，他总是会抽出时间只和姐姐在一起。

“我一直认为他是我的情绪中心，”丹妮尔说。“所有的家庭压力都能被他化解，他能让每个人都轻松起来。”

今年的感恩节，埃文在莫斯科的朋友们拜访了他的家人。第一次见面，丹妮尔说他的朋友们已经有了家人的感觉。伊万诺娃、绍尔和俄罗斯记者玛莎·博尔祖诺娃(Masha Borzunova)在丹妮尔费城的家中分享了一顿加入了俄罗斯要素的感恩节大餐——用羊肉代替火鸡。他们互相说着俄语，交换着关于埃文的故事，并在餐桌上为埃文留了一个座位。《华尔街日报》曾请埃文的支持者在2023年假日季在餐桌上做出这一象征性举动，并用#IStandWithEvan标签分享他们的照片。

在费城的感恩节晚餐前，穿着夹克的皮约特·绍尔向埃文·格什科维奇的母亲Ella Milman献花。

图片来源：Rachel Wisniewski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格什科维奇的朋友们知道，在他被拘留引发最初的震惊之后，也许最艰难的时刻将在漫长的等待中到来。伊万诺娃说：“我们知道这将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这也许是支持他父母的最好时机。”

今年的感恩节过后，他的朋友们来到纽约。他们曾在信中问格什科维奇有哪些地方要去看一看。他们想去格什科维奇最喜欢的Joe's Pizza吃一块比萨，但到了之后却发现排起了长队。绍尔跑过了威廉斯堡大桥，格什科维奇以往经常在那里骑自行车。

“我对埃文说，‘我当然想在纽约冒险一番。’但他出狱后将要做我的向导。我们会一起来到这里，”博尔祖诺娃说，“他会带我游览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