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信用交易暴露《巴黎协定》漏洞
圭亚那拥有地球上一些最原始的森林。
图片来源：Patrick fort/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在南美国家圭亚那之前想要出售数百万碳抵消信用额度来保护国内热带雨林时，当地政府官员们自知遇到了一个问题：该国郁郁葱葱的亚马逊森林实际上状况良好。
圭亚那的森林砍伐率本已处于低位，这意味着按照标准的碳信用额度计算方法，圭亚那的森林不会产生多少碳信用额度。因此，圭亚那政府选择了一种新方法，根据这种方法，拥有健康森林环境的国家可以进行大规模调整。这一变化使圭亚那可以发放的碳信用额度提高到原来的六倍。官员们称，圭亚那去年作价至少7.5亿美元向美国石油巨头赫斯公司(Hess Co.)出售了3,750万个碳信用额，目前正向在遵守标志性气候协议《巴黎协定》方面面临压力的国家出售剩余三分之二的碳信用额。
该协议要求缔约国政府制定国家计划来限制温室气体排放，并允许它们为全球其他地方的减排项目买单以抵消本国的污染排放。每吨减排量的信用额度可以在国家之间进行交易。这就好比减排发生在购买信用额度的国家，而不是出售信用额度的国家。
在那些有望兑现符合联合国协议的信用额度的众多发展中国家中，圭亚那预计是最早一批。一些官员担心，联合国可能会批准那些未受威胁的森林的信用额度。在当前于迪拜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8次缔约方大会(COP28)上，谈判代表们正在讨论联合国专家和公众应对碳信用额度交易进行多大程度的审查，才能防止该机制成为《巴黎协定》中的漏洞。
巴布亚新几内亚气候变化特使Kevin Conrad说：“如果我们采用这样一种规则：每个国家都可以参与，然后随意抽取一种方法，应用到他们的森林地区并随口说给我信用额度。那我们绝对成不了什么气候。”
目前，《巴黎协定》对市场的监督相对较少。碳信用额必须经过专家小组的审议。但在去年的埃及缔约方大会上，各国政府决定不允许专家审查项目的“适当性”或“充分性”。
一位参与谈判的官员说，圭亚那正洽谈向新加坡出售碳信用额度事宜。
图片来源：roslan rahma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这加剧了人们对该协议的担忧，因为它为污染国家敞开了大门，利用这种方式可以从较贫穷的国家购买低质量的碳信用额来实现自己的排放目标，从而破坏了《巴黎协定》中将全球变暖限制在比工业化时代前的温度高1.5摄氏度以内的目标。一些发展中国家正在争取对碳抵消项目的大部分信息保密的权利。批评者说，公司最终会购买碳抵消额度，这将支持虚假的温室气体减排主张。赫斯公司说，它将利用圭亚那的碳信用额度，实现到2050年完全抵消其排放量的目标。
布鲁塞尔非营利组织Carbon Market Watch的Jonathan Crook说：“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受到监督。”“一些国家可以设定更高的门槛，但其他国家可能不会这样做。”
一位参与谈判的官员说，圭亚那正洽谈向新加坡出售碳信用额度事宜，新加坡正在评估是否会接受对低毁林率国家的调整。联合国民用航空机构去年表示，将根据该机构制定的限制国际航班排放的新规定接受圭亚那的方法，使圭亚那的碳抵消额度成为第一批合规的抵消额度。
瑞士将根据《巴黎协定》购买首批碳信用额度，用于在加纳、泰国和瓦努阿图的非森林项目。然后，瑞士公司将使用这些碳信用额度，以遵守《巴黎协定》规定的瑞士温室气体排放限额。
瑞士政府拒绝投资林业项目，因为衡量森林砍伐程度的基准存在不确定性。瑞士还担心对森林的保护是否具有长期性——一棵树在未来被砍伐或破坏，将会释放出其一生中吸收的二氧化碳，而二氧化碳会导致地球变暖。
过去十年里，企业投入了数十亿美元资金，在发展中国家发展温室气体抵消项目。这些项目产生所谓的自愿碳信用：这些公司并没有购买这些碳信用的法律义务，但由于它们公开承诺将抵消碳排放，因此购买了这些碳信用。
学术研究和媒体报道对这些碳信用背后的许多项目的效果表示怀疑。在防止森林砍伐的项目中，问题尤为突出。由于此类项目通常只覆盖一大片森林中相对较小的区域，有可能将伐木和农业砍伐推向未受项目保护的其他区域。
圭亚那的项目旨在解决其中的一些问题。这是首批覆盖整个国家的项目之一，消除了森林砍伐在国内换地方进行的可能性。据Trove Research称，该项目覆盖面积约4,500万英亩，是世界上最大的森林保护项目之一。
圭亚那拥有地球上一些最原始的森林。在邻国巴西，伐木和皆伐现象十分猖獗，而圭亚那的森林却基本没有被这样砍伐。科学家们说，圭亚那缺乏适合大规模农业的肥沃土壤；用这种土壤进行大规模农业正是砍伐森林的一个主要原因。
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的圭亚那林业专家Janette Bulkan称：“这些属于地球上最贫瘠的土壤。”
埃克森美孚和赫斯公司在圭亚那沿海发现的石油也为该国带来了意外之财。
图片来源：Oscar B. Castillo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批评人士表示，为保护这类森林而发放碳信用违反了碳信用的一个核心原则：只应发放给没有这些项目的情况下会出现的排放。
圭亚那官员表示，如果不采取干预措施，该国森林在不久的将来还是会面临风险。圭亚那经济正在高速增长，全球对可从该国雨林中开采出来的大宗商品的需求也在快速上升。埃克森美孚(Exxon Mobil)和赫斯公司在圭亚那沿海发现的石油也为该国带来了意外之财。
圭亚那自然资源部负责气候政策的Pradeepa Bholanath说：“圭亚那的森林可为多种商品和服务提供机会，也可为开辟工业和制造业领域提供发展机会。”
圭亚那的碳信用是由“REDD+交易架构”计算得出的。这是由美国非营利组织Winrock International运营的一个项目，其计算方式可以使圭亚那这样过去很少毁林的国家根据Winrock设计的公式，针对预测中的未来毁林水平而发放碳信用。
Winrock和该方法的其他倡导者称，这笔钱可以让急需的气候资金流向雨林国家，即使这些国家过去没有砍伐过森林。圭亚那在与赫斯公司的交易中已获得1亿多美元。官员们表示，这些资金正在流向生活在雨林中的部落，并在全国范围内用于森林保护和可再生能源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