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鐵火車在路軌上奔馳，這一班次是新自強號，前方的顯示版不時會亮出110公里、120公里、125公里等等的速度，代表列車穩穩地高速向前。在東部時一路上都是山與海，讓人心情舒坦無比。然而當轉入西部之後，就彷如走在破碎的土地與歷史中，見證著台灣的未來。
因為工作關係，所以前陣子從新竹經宜蘭、花蓮前往台東。在台東經過一星期的學習之後，再由台東經高雄、台南、台中回到新竹。因為回程時只有自己一人，終於可以好好享受這趟南迴的風景。東部好山好水美不勝收，坐在火車上雙眼是滿滿的享受。當已經走到台東的海岸盡頭，火車就由南轉向西，穿過一道又一道隧道之後，終於來到台灣的西部。
進入屏東開始，山與海的距離漸漸拉開，遼闊的平原如老鷹展翅般展開。火車走在其中，尤如駿馬在萬畝田野之間疾風走過。可惜屏東的空氣不太好，厚厚的霧霾直接把山遮蓋住，這層濃濃化不開的山水留白，為這次西部之旅的心情埋下了淡淡的憂傷。
當火車越來越接近高雄，空氣品質好像有變好，至少還是可以遠遠看到山影，但當想盡情飽覧高雄的風光時，眼前突然漆黑一片，原來火車已經走入地下道。高雄，已經像台北一樣鐵路地下化，遊客不能坐在火車上看到炎陽下的打狗城。我們沒有去過倫敦、巴黎、東京⋯⋯不知道鐵路地下化會否是每個大城市的必然。然而至少在台灣，鐵路好像非得地下化不可。當到達高雄站，看著這個地底下的車站，如果不是到處都寫著「高雄」二字，根本就無人能夠用眼睛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這種迷失很台北，每次到台北車站都如入五里霧中，不知自己身處何方，高鐵、台鐵、捷運、地下街⋯⋯錯綜複雜。下雨天時，這種地下化的空間真的是不錯的選擇，然而如果能夠看到天，看到附近的建築，看到汽車駛過揚起的灰塵，感覺會比較真實，不會失去方向感，不用尋尋覓覓仍前路茫茫。
所以當火車馳到台南市，看到沿途被挖開的路，心裡真的是隱隱痛。鐵路東遷地下化已成定局，曾經陪伴我們一家的火車呼啦奔馳而過，叮叮叮叮響過不停的交流道，那個我們才剛移民到台南時美好的一切，即將都要消失了嗎？
我們都會很懷念，台南站月台的精緻；我們都會懷念，當火車靠站時成功大學就在眼前；我們都會很懷念，炎夏時坐在月台享受涼風。很多很多浪漫美好的記憶，尤其大天二在交流道萬分期待火車經過的樣子，很快就會埋葬在地下，一去不返。
或許再過幾年，台南會變成另一個高雄或台北，一個只能依賴照明才能在白天看到路的地底車站。慘白的燈光能否照亮台南的古都氣息？冷氣會否比大自然吹來的風更讓人陶醉？踏出月台的一刻，沒有成功大學遼闊的天空，還能否感受到台南的包容與熱情？
面對鐵路的變遷，或許我們心中都有一台屬於自己的火車：有的是不停往前走，窗邊的風景瞬間擦過也毫不可惜；也有些是停駐在某個美好的時刻，留守在某個不想離去的當下，火車最好永遠不要開走，只要一動了就追不回來；也有些人的火車是無感地活著，再快或再慢，再新或再舊都沒有知覺⋯⋯時代的巨輪不知不覺地輾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