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超級靠不住,牆上的字跡被抹掉,大腦的回憶也慢慢消失。

但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有些是需要記下來的。反思和共情,留給自己和讀者。

鞭炮,撲克牌,紅領巾

鞭炮,在農村,往日一聽到小孩子會搶着過去看熱鬧。鞭炮意味着有喜事發生,喜事有喜糖,小孩看到忘了娘。

現在呢,風聲雨聲阿媽聲,聲聲聽唔到,眼裏只有手機沒有她。

撲克牌,屬於無所事事的老年人,平日在公園街角,簡單的桌凳,四個人把時間加速了四倍向前流動。

或者,年輕人在一些特殊時間也會打牌,像是春節回老家,約上舊友瓜子花生加吹水。

紅領巾,以前是帶,現在是戴。

以前呢,只在校門口檢查,做做樣子有一根紅色的布條大概就放行了。在學校的其他時間,除非週一“爲共產主義奮鬥”的升旗儀式必須戴上之外,戴紅領巾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現如今咧,老師要求在學校期間必須佩戴。科技的進步,不只大學,小學的教室都安裝了攝像頭,總有不只一雙眼睛盯着你。恐懼之下,中午回家吃飯的孩子,萬不敢卸下象徵烈士鮮血的紅色領巾了。

【只生一胎 嚴控兩胎】

類似的牆體標語,農村最多,如果現在不拍下記錄,恐怕“計劃生育”的歷史會一夜間消失不見了。

如同因爲 Covid-19 而展開的三年嚴格防疫,最後一年的瘋狂 PCR檢測,突然從大腦中被挖去了。

「計劃生育」只四個字,多少的女嬰或主動或被強制地流掉。

「只生一胎」只四個字,多少罰款流進了“公家”的腰包。與其說是獎勵二胎三胎,不是更應該說是還錢和賠償嘛。

這只是一個不合格的中國人的想法,真實的他們呢,這段記憶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昨天說只生一胎是對的,今天鼓勵生三胎也是對的」

「你想那麼多幹嘛,安心地結婚成家生兩個小孩過日子就好」

一夜之間的改變不會讓他們無所適從,只有盲目的聽從和順服的盲從。

「別想那麼多,要你幹嘛就幹嘛」

農村的老年人有着同一張面孔,辛苦養家爲孩子,心心念念盼孫子。

等等,突然想起一個詞,「躲計劃」。

意思是,上面的政策不讓生兩胎,但是第一個是女孩嘛,一定要生個男孩來“傳宗接代”(基因?神經

於是呢,距離預產期一個月時候躲到親戚家,成功生下之後再回家“報戶口”。

如果第二胎生下的是“帶把兒”的男孩,罰款再多也是笑着的。如果是女兒,婆婆的苦瓜臉會在坐月子期間常常出現。

現在的狀態呢,嗯,我知道的,已經有覺得生女最好,出嫁之後沒煩惱,這類的想法了。

(趕緊記下“躲計劃”這個詞,不然,我真的會忘記了)

抽菸,吐痰

這兩樣傳統依然保持着,雖說前者傳承的時間並不長。

我會想起2010年的香港電影《志明與春嬌》,吸菸請限定在吸菸區。

菸民應該忘記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或者沒有學習過日式的“不給別人添麻煩”。

最恐怖的畫面是,冬天,農村,緊閉的房間,一堆男性長輩抽菸訓話,小輩們恭恭敬敬地聽着。

滿屋子煙霧繚繞,放佛置身雲端。

抽菸是被認爲成熟的標誌之一,加上“灌酒”,是成年男性大方得體的銘牌。

吐痰,最典型的是兩類人,啤酒肚的開車的男性,剛落車就以“痰音”開道。

另一類呢,是20出頭的時髦女郎,騎車闖過沒有攝像頭的偏僻地點的紅綠燈,用吐痰來維持外表的一點點驕傲。

吐痰的地點,他們文明地不在店內吐,而是走出店門口,狠狠啐一口,然後若無其事地再進來,其他食客也習以爲常,大讚其有禮貌。

公共場所,“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麼不讓人吐痰呢”,用着和抽菸一樣的藉口。

「公共的」,就是免費的,就是可以儘量去佔便宜的,這是大部分不知「納稅人」概念的想法。

不然,乾脆在國內舉辦一個「吐痰大賽」,用無人機來測量誰吐得最高,用分貝儀檢測誰吐得最響。

用比賽來鼓勵吐痰,讓吐痰變得更加地專業化、職業化,然後用賽事的腐敗一舉把吐痰消滅掉了。

【一人參軍全家光榮】

這個標語是固定句式,至今未變過。

變化是只有“初心”,以前是因爲參軍可以把一個叫做『成分』的東西提高,光榮也確實有的。

現在大家只用一個“混”字形容,大學生參軍是爲了混學費,沒文化的參軍爲了混頭銜、混分配。

農村很流行一句話,「當兵當傻了」。他們特別推崇那種會送禮、拍馬屁混到了小排長的“聰明人”。

大學一年級和高中一年級都有新生的軍訓,那些教官們每個人都會唱幾十首、幾十年來不變的、紅色革命歌。

當你走夜路怕黑怕鬼的時候,大聲地唱出“團結就是力量~”,不斷重複,可以嚇跑內鬼的哦。

大喊大叫大嗓門

以前叫人或者找人是用喊的,現在是對着手機喊。

「不喊別人聽不到」是他們的藉口。這樣不是越是喊,聽力越是會下降嗎

「大聲喊出來啊,那麼溫柔小聲,像個小娘們」,不喊不是中國[男]人,連女人也這麼覺得。。。

菜色

拜託哦,美味倒是還可以啦,就是看起來影響着食慾。

幼時的回憶就是,剩菜沒吃完,下一頓再加入點東西,又回鍋了一次。所以,像是頓頓都吃剩菜一樣。

而且呢,不,最主要的還是,裝剩菜的盤子又接着用。哪怕,剩菜裝新盤呢,至少看起來像是新菜啦。

現在初中學校的食堂菜色依然不堪,強制住校,家長無奈,只好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學校的食堂,不是由市場決定的,主要是看和學校高層的親密度。

菜色與臉色呈現出正比例的關係,板着臉的打飯阿姨,往往飯菜也就是可以吃飽的程度。

食堂相當於以前的國營食堂,壟斷到你沒得選擇,投訴也大概會秋後算賬,根本不存在匿名。

利是

廣東話相似於「紅包」的意思。這個在我把 wechat 語言切換到[香港]的時候,才第一次知道。

同樣在微信切換成香港的語言習慣時,也找到很多港味的詞,

「開工」「飛返屋企」「食飯」「湊仔」「瞓覺」「打機」

或者這只是 wechat 理解的香港語習慣吧。

包紅包的習俗至今仍存,變化的是,不再是用紅紙現場摺疊,而是購買製作好的利是封,塞錢進去就好。

上一個春節,國內的短影片軟體快手,上面流行起拍攝磕頭拜年的影片。並且,讓孩子把頭磕在鐵的倒扣的臉盆上,最好是碰出響聲。

當我懂事後,我只被迫給死去的、不認識的、據說是長輩的那些死人磕過頭。

紅包,現在已經變成了人情來往的債務,其實用唯利是圖的利是表示起本質的。(牽強的解釋哦)

毛澤東

所有人民幣的紙幣上面都印着他的頭像。

小學生和所有的農民叫他毛主席,大學生直接把百元的人民幣叫毛爺爺。

鄉下的簡陋的泥瓦房,上面有蛛絲繞着橫樑,牆上並排地貼着他和趙薇的畫像。

大學的政治教師,竟然宣講着“8341”和算命的神祕巧合,繼續神話着。

(不好玩,不多談。多看書,明是非。這是我對自己說的哦,嘻嘻)

花花

作爲狗狗的名字,至今仍然流行。

花花,一般是小孩子給帶有黑白毛色的狗狗取的名字,伴隨着小孩子一同成長。

只是,小孩子可能會面臨父母的第無數個謊言,「花花走丟了」。

孩子難過了兩天,慢慢會遺忘的。情感的傷痕,只能自己去撫平。

實情可能是,花花被送人了,或者被賣了。也有可能被撞死後,變成飯桌上的一盤狗肉,讓孩子不知情之下吃掉。

取名,讓我想起農村最常見的“×弟”,如「招弟」「喚弟」,都是爲了討個好兆頭。

生下這個“不中用”的女兒之後,匆忙地性交,希望下一個能夠招來喚來帶棍的兒子。

「招弟」們即使出嫁了,仍然在父母的要求下,幫補着家用,補貼着可能是唯一的那個傳宗接代的弟弟。

「你要是早點結婚,你媽就更放心了」

這句話,呃,現在還是國內的主流意見呢。

長輩有權決定自己的葬禮,但不可干涉晚輩的婚禮。

結婚戀愛屬於個人之事,不容他人置喙。

如果以不孝來責怪,那麼孝順本身就可能是錯的。

而且我才不是不孝的人呢,我很喜歡笑的哦,哈哈,哈哈哈

(保持好心情,不要被胡攪蠻纏影響,不要任由親情綁架哦)

拿筷子的姿勢

可能記憶有誤,像是,如果是用左手拿筷子會被糾正,右手才是正確的。

這一點,有點類似他們認爲,男性必須喜歡女性,同性愛是需要糾正的。

拿筷子的食指不可以翹起來,不然會被大人用筷子打手指。

不可以將胳膊完全擱在桌上,不可以趴在桌子上。第一個吃飯的必須是長輩,不可以夾盤子中靠近長輩位置的菜。

等等等等,總之,吃飯的時候,禁忌多、快樂少,最好是安安靜靜等級森明。

吃飯的“文化”,有些地方甚至仍然擁護着“女人不上桌”這種險惡。

水稻,打穀場,脫粒機

栽水稻,經歷了人工的拉線對齊插秧,到機器的直接播種。

脫粒機,則是從拖拉機動力到電機動力,再後來是直接大型的收割機。多數直接左邊入袋,右邊賣出,懶得翻曬。

因爲打穀場,已經不復存在。即使要曝曬稻穀,也是自家院內,或者堂而皇之地鋪展在馬路的一邊。

打穀場,顯示大肆地流行起植樹賣木,接着是佔位蓋房,以期獲得額外的收入。

似乎沒有難忘的開心的或者痛苦的回憶,只是遇到,會心一笑。

最後,說點大逆不道的話吧

相比婚禮,我更喜歡農村的葬禮。熱鬧好玩的程度,葬禮比婚禮更加突出。

婚禮,只有主持人起鬨新郎新娘同吃一個食物,然後吃到親吻的短短一分鐘稍有趣味。其他時間,竟然完全沒印象了。堵門鬧洞房,在這邊還沒有惡意到佔新娘伴娘的便宜,只是爲了多要兩條菸。

葬禮就有趣多了,吹吹打打的送葬隊伍持續三天,有時吹鼓手們會在路上就開始雜耍表演。

尤其精彩的是最後一日,從傍晚到深夜,請來的兩三班吹鼓手們爭奇鬥豔,各顯神通。

按節目類型來分有,二人轉、雜耍、魔術、唱歌跳舞、樂器演奏、相聲段子。

樂器呢,鼓、笙、嗩吶、薩克斯風、電子琴、笛子、鈸、二胡、手風琴、簫,我見過記得能叫出名字的就有這些。

段子的內容,既有江澤民時代的政治諷刺,又有下里巴人帶有情色的扒灰偷情。

每一班的吹鼓手總有一兩位外表出色妝容豔麗的女人,在晚上的黃金時段開始扭動着腰肢,穿着少量的衣服和圍觀的老幼互動。

我聽過的部分粵語歌曲也有來源於此處的,那些翻唱自日本歌曲的粵語歌曲的國語版本,至少填補了紅色歌曲之外的溫柔和孤寂。

現在的葬禮已經如同婚禮般無趣,一樣地吃吃喝喝,一樣的上禮破費,都變得無趣和刻板,再無百花齊放的鬥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