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華夫
針對余華的長篇小說《兄弟》,某德媒評論為:「小說是極端社會諷刺、極端漫畫、滑稽劇、超現實主義、粗俗性場景描摹、血腥噱頭和黑色幽默的畸形混合體……這種血腥屠殺、受人嘲笑、殘忍自我譏諷的混合體在德國現代文學中找不到可比的物件。(柏林-勃蘭登堡廣播公司:文化欄目 2009年8月17日,引自《兄弟》的〈附:英文版、法文版和德文版評論摘要〉,第679頁)
而《兄弟》截止2006/6月就已行銷近百萬冊的驚人數字,被評為2005年暢銷小說第一,但主流文壇卻對它的普遍不認同。(見〈當代文學生產中的《兄弟》〉董麗敏,在《視角與方法:現當代文學與文化研究》(2011),第11頁)
甚且,《兄弟》在中國內陸引起了「思想界」與「文學界」的論戰─爭論《兄弟》之荒誕血腥污穢低俗的敘事,是否提昇了余華國內、外文學典範的地位?還是凸顯了余華思想的媚俗墮落?楊小濱說:「思想界人士對〈兄弟〉向屁股和處女膜墮落的嗤之以鼻....阿多諾(Theodor W. Adorno) 在題為〈承諾〉的文章裡反擊了沙特關於「文學處理意義J 的斷言,明確指出了作品絕非作者觀念的載體,因為藝術中的低俗、荒誕、絕望,是以否定的方式來表達烏托邦的潛能。在〈否定的辯證法〉中,阿多諾明確表示: 1人們在『糞堆j 和『豬圈』這樣的詞裡,要比在黑格爾的哲學章節中更接近絕對知識。」(見〈欲望「主體」與精神殘誼:對〈兄弟〉的心理一政治解讀〉)
(圖片來源:《兄弟》─維基百科
余華寫了本「非虛擬」的書:《十個詞彙裡的中國》,用了十個詞彙來描繪當代中國:“人民”、“領袖”、“閱讀”、“寫作”、“魯迅”、“差距”、“革命”、“草根”、“山寨”及“忽悠”。
余華說:「我如果面面俱到地敘述當代中國,我的敘述將會難以為繼,將會比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還要漫長。這也是為什麼我要選擇十個詞彙的理由,因為十個詞彙給予我十雙眼睛,讓我從十個方向來凝視當代中國。」(《十個詞彙裡的中國》前言,第8頁)
余華如此「凝視」出來的是當代中國之文化社會深層結構,但不同於80年代的孫隆基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余華沒有訴諸心裡學及社會學,而是以文學故事的敘事來呈現當代中國文化社會的現實知識,其穿透現實的洞察力只有張愛玲的散文中國人的宗教堪可比擬,張愛玲在開篇說;「這篇東西本是寫給外國人看的,所以非常粗淺,但是我想,有時候也應當像初級教科書一樣地頭腦簡單一下,把事情弄明白些。」
針對當代中國文化社會,余華是以《十個詞彙裡的中國》講述了它的「非虛擬」現實版,而以《兄弟》講述了它的「虛擬」小說故事版:
1)《兄弟》的荒誕、絕望、超現實:
余華認為他的荒誕、超現實寫作是受卡夫卡的影響,她說:「在我看來,川端康成是文學裡無限柔軟的象徵,卡夫卡是文學裡極端鋒利的象徵;川端康成敘述中的凝視縮短了心靈抵達事物的距離,卡夫卡敘述中的切割擴大了這樣的距離;川端康成是肉體的迷宮,卡夫卡是內心的地獄;川端康成如同盛開的罌粟花使人昏昏欲睡,卡夫卡就像是流進血管的海洛因令人亢奮和癡呆。我們的文學接受了這樣兩份絕然不同的遺囑,同時也暗示了文學的廣闊有時候也存在於某些隱藏的一致性之中。(見《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第8頁)
余華又說:「卡夫卡是一位思想和情感都極為嚴謹的作家,而在敘述上又是徹底的自由主義者。在卡夫卡這裡,我發現自由的敘述可以使思想和情感表達得更加充分。於是卡夫卡救了我,把我從川端康成的桎梏裡解放了出來。與川端不一樣,卡夫卡教會我的不是描述的方式,而是寫作的方式。(《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第70頁)
什麼是卡夫卡式文學的寫作方式呢?
卡夫卡批評傳記的作者弗雷德里克·卡爾解釋說:「就是當你進入一個超現實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你所有的控制模式、你所有的計劃、你配置自己行為的整個方式,都開始落入到一個超現實的世界。當你發現自己正在對抗一種不適合你感知世界的方式的力量時。你不會放棄,你不會躺下死去。你所做的就是用你所有的裝備,用你擁有的一切來對抗這種情況。但當然你沒有機會。這就是卡夫卡式的。」(見“卡夫卡式”的精髓
兄弟》就是以荒誕、絕望的對抗「不適合你感知世界」─即文革改革開放世界─的小說敘事。也就是以荒誕的手法揭示社會生活(特別是“文革”及其後遺症)的荒誕,能夠達到某種藝術的深刻,並且使“反思小說”發展到一個新的思想高度。(見荒誕小說
2)《兄弟》的血腥和暴力:
余華曾被問道:「你早期的短篇小說充滿了血腥和暴力,後來這個趨勢減少了,為什麼?」
他回答道:「我覺得是自己成長的經歷,決定了我在一九八〇年代寫下那麼多的血腥和暴力。」
「這都是我從二十六歲到二十九歲的三年裡所幹的事,我的寫作在血腥和暴力裡難以自拔....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以前的夢都是在自己快要完蛋的時候驚醒,這個夢竟然親身經歷了自己的完蛋。也許是那天我太累了,所以夢見自己完 蛋的時候仍然沒有被嚇醒。就是這個漫長的夢,讓一個真實的記憶回來了。」、及
「我捫心自問,為何自己總是在夜晚的夢中被人追殺?我開始意識到是白天寫下太多的血腥和暴力。我相信這是因果報應。於是在那個深夜,也可能是凌晨了,我在充滿冷汗的被窩裡嚴肅地警告自己:『以後不能再寫血腥和暴力的故事了。』....現在,差不多二十年過去了。回首往事,我仍然心有餘悸。我覺得二十年前的自己其實走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如果沒有那個經歷了自己完蛋的夢,沒有那個回來的記憶,我會一直沉浸在血腥和暴力的寫作裡,直到精神失常....人生和寫作其實很簡單,一個夢,讓一個記憶回來了,然後一切都改變了。」(見《十個詞彙裡的中國》,第90,91,92,96頁)
然而,余華在《兄弟》裡不僅沒有戒掉他記憶中的血腥和暴力,反而變本加厲的令德媒大呼:「這種血腥屠殺、受人嘲笑、殘忍自我譏諷的混合體在德國現代文學中找不到可比的物件。」
3)《兄弟》的汙穢、糞池、茅廁:
余華在《兄弟》的污穢描述著實令人作嘔的起「雞皮疙瘩」:「這個男人竟然跳進了糞池。他胸口以下的身體都淹沒在糞便中,他舉著雙手,緩慢地在糞便裡移動,糞蛆都爬到了他的脖子上和臉上,他仍然舉著手移動著,只是當糞蛆爬到他的嘴上、眼睛上、鼻孔和耳朵時,他才伸手將它們彈走....擁擠在糞池邊的男女群眾“呼呼”地往後退去,他們看到滿身糞便和蛆蟲的李光頭父親和宋凡平,他們全身都是雞皮疙瘩,他們捏著鼻子捂著嘴,他們“哎呀哎喲哎呀哎喲”地叫個不停。」(見《兄弟》,第30-31頁)
為什麼聚焦茅廁糞池呢?「而在那個“革命”時代,性本能活動的私人空間除了婚床之外,大概就剩下茅廁了。那裡為過剩性欲的釋放提供了方便的空間,這大概就是李光頭父親存在的理由。以李光頭父子為代表的“觀淫癖”活動只不過是當時社會普遍的一種陋習,並非心理變態。因為平時禁得越嚴的事物,人們就越想探個究竟(當成年的李光頭用放大鏡、顯微鏡、甚至頭戴礦燈去窺探女人的秘密時,說明時代已經發生了飛躍性的變化)。(見〈中國人的“性與政治”:解讀《兄弟》〉)
余華並在它處諷刺中國傳統廁所與火車廁所:「大串連時期的紅衛兵擠滿了中國大地上所有行駛中的火車,有些躺在座位底下,有些睡在上面的行李架上,還有更多的人在行駛的火車上一站就是幾個小時。車廂的廁所裡也擠滿了人,誰也無法上廁所。於是當火車進站停下後,紅衛兵們立刻從車門和車窗裡紛紛擁擠出來,像是源源不斷地擠出來的牙膏一樣。男紅衛兵們跳下火車後,大模大樣地解開褲子,在月臺上隨地大小便;女紅衛兵們則是圍成了一個又一個圓圈人牆,挨個輪流走到圓圈人牆中間蹲下來大小便,以防某些心懷鬼胎的男紅衛兵偷看。然後,男女紅衛兵們重新從車門和車窗處擠進火車。火車開走後,月臺上臭氣熏天,到處都是男女紅衛兵留下的屎尿。」(見《十個詞彙裡的中國》,第153頁)
4)《兄弟》的低俗、幽默、媚俗:
小說描寫低俗與幽默(即使人感到好笑、高興、滑稽的行為舉動或語言)是種敘事技巧。徐美恒說:「余華的《兄弟》在市場上成功了,很容易被評論界判定為作品中的低俗描寫有迎合市場不良閱讀興趣的商業化寫作傾向。然而,也可能存在另一種情況,即作家對低俗藝術場景的創造完全是出於反映或批判現實生活和揭示人性弱點的需要....低俗描寫主要是一種幽默的藝術方法,表面上的低俗事件實質上隱含著對生活的批判和反省,作家的主要動機也在於借庸俗反庸俗。這是一種幽默的智慧。(論余華《兄弟》的低俗描寫及其隱喻
但低俗的描寫也招致了媚俗的批判,賀雄飛(筆名:蒼狼)說:「從小說開篇的李光頭在廁所偷看林紅的屁股,寫到李光頭的生父也因在廁所偷看別人的屁股被淹死,以及李光頭的性欲勃發和早熟,再到李光頭的處女大賽、淫亂、結紮手術,周遊的處女膜兜售,煙鬼廠長的下流、宋鋼推銷豐乳霜,童鐵匠嫖娼,以及福利廠的瘸子、傻子、瞎子和聾子的種種軼事,表面上仿佛是一種對現實的揭示和反諷,其實是一種地道的媚俗。」(見賀雄飛要為余華“拔牙”
5)《兄弟》的粗俗性場景描摹:
余華說:「我讀到的第一本外國小說也是一樣的沒頭沒尾,我不知道書名是什麼,作者是誰?不知道故事的開始,也不知道故事的結束。我第一次讀到了性描寫,讓我躁動不安,同時又膽戰心驚。讀到性描寫的段落時,我就會緊張地抬起頭來,四處張望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在監視我,我才繼續心驚肉跳地往下贊。」(《十個詞彙裡的中國》,第48頁)
余華所說的小說正是莫泊桑的長篇小說《-生》,但其中的性描寫比起《兄弟》可是含蓄的多。至於,德媒認為《兄弟》是有「粗俗性場景描摹」,則是以莫泊桑D.H.勞倫斯的西方作品比較,若比較的是中國之《廢都》或《金瓶梅》,就會驚覺自己是大驚小怪了。(見拙文論賈平凹《廢都》及《金瓶梅》性意識之自我懲罰的贖罪─文學與藝術(25)
在一篇專訪裡,記者問:「還有人批評《兄弟) 裡性的描寫太多了,比如開始就是李光頭偷窺女人屁股。 在寫作上越來越考慮商業性了。」
余華回答說:「在《兄弟》裡上部是一個性壓抑的時代,下部是一個性氾濫的時代,這樣的進入方式難道不好嗎?如果一寫到文革就是打打殺殺,貼標語喊革命口號,那就好像有點單調了。所以開頭我就寫一個少年偷窺,再重新回到他的出生,他父親的死讓讀者一讀就知道進入了一個什麼時代,一個禁欲的和反人性的時代。下部一開始兩章則進入一個縱欲的人性氾濫的時代,讓人一看就知道進入了我們今天的時代。所以這是有一個結構上的考慮的。」(見〈余華《兄弟》這十年〉)
6)余華的文學與思想:
余華說:「能寫出好故事是我很大的一個追求。比如小說這樣的形式,它的本質還是一個故事,這一點大家都已經形成共識了,沒什麼疑惑的。只是誰把故事寫得更有力量更吸引人而已,就是這個區別而已。我本身也不是很能夠完整地寫一個大故事的人,目前還沒有這樣做過但以後可能會去做, 只是把它的細部寫得很充分寫得至少要吸引我自己吧,要是連我自己也不吸引的話, 就肯定寫不下去。」(見〈余華《兄弟》這十年〉,第6頁)
什麼才是吸引余華自己的小說故事呢?
余華認為「能夠聽到人物自身的發言」是美妙的小說敘事,他說:「到了九十年代,我的寫作出現了變化,從三部長篇小說開始,它們《在細雨中呼喊》、《活著》和《許三觀賣血記》。有關這樣的變化,批評家們已經議論得很多了,但是都和我的寫作無關。應該說是敘述指引我寫下了這樣的作品,我寫著寫著突然發現人物有他們自己的聲音,這是令我驚喜的發現,而且是在寫作過程中發現的。在此之前我不認為人物有自己的聲音,我粗暴地認為人物都是作者意圖的符號,當我發現人物自己的聲音以後,我就不再是一個發號施令的敘述者,我成為了一個感同身受的記錄者,這樣的寫作十分美好,因為我時常能夠聽到人物自身的發言,他們自己說出來的話比我要讓他們說的更加確切和美妙。(見《没有一条道路是重复的》,第71頁)
為何余華在寫小說之初,只能回憶與構思小說角色之間的結構關係,而後來卻可聽到「角色的聲音」呢?這是因為余華的文學創作力成功的發展出象徵層次的記憶,在這個記憶層次,象徵打開了“現實本身的深度維度”,讓作家接觸到其他方式無法接觸到的更深層次的現實─例如記憶中虛構角色的思想與情感。(詳細,見拙文「思考是有意識的系列回憶」理論開啟了思想史革命─學習的本質(1)
於是,問題關鍵是,什麼是作家的創作力?《兄弟》是有創作力的作品嗎?這些問題至今仍被中外作家與文學批評家普遍所誤解,我將以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為例來說明:
莫言說:「在我早期的某些作品裡面,確實出現過這種屎尿橫流的場面,作為一個真實生活、一個敢於直面現實的作家,難免作品出現屎尿橫流的場面,這是他生活本來面貌,只有這樣寫,才能真實反映我們這個世界,如果不這樣寫,你就要掩蓋它,就要說假話,屎尿橫流都是我對現實的一種態度,也是我對人生的一種態度,我不想說假話,我想把我所想到、我所看到的全部在小說裡反映出來。」(見《莫言文集(全十二册)》,第10頁)
莫言把「屎尿橫流的場面」當做「不說假話」的把「我所看到的全部在小說裡反映出來。」這是典型的作家自以為是寫實主義文學者的誤解;人的思考本質是有意識的系列回憶,任何作家(包括莫言)的小說寫作都是回憶之再呈現。換句話說,作家的寫小說,只不過是把經驗編碼生成的記憶時,所過濾掉的故事內容情節角色),再重新加上。
通常,作家初期作品的故事都是作家兒時家鄉的回憶,若作家的這些回憶是污穢、血腥、暴力,則作家將其再呈現在小說故事裡,並主觀的認為自己是「說真話的反映現實」的寫實主義文學者。(詳細,見拙文「思考是有意識的系列回憶」理論開啟了思想史革命─學習的本質(1)
但不久,作家就會發現「說真話的反映現實」的故事無法一再吸引自己與讀者,於是有了卡夫卡馬爾克斯(或譯馬奎斯)等超現實小說寫作,余華說:「卡夫卡救了我。」莫言說:「魔幻現實主義對我的小說產生的影響非常巨大,我們這一代作家誰能說他沒有受到過馬爾克斯的影響?我的小說在86、87、88年這幾年裡面,甚至可以明顯對馬爾克斯小說的模仿,我很快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可怕。我在87年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我說馬爾克斯是灼熱的火爐,我是一個冰塊,我們一旦靠他們太近,就會被悄悄融化、蒸發,什麼都剩不下,我們要想寫出自己的小說,我們要想取得自己獨立的價值,我們必須繞開這個火爐。」
在此莫言再次漠視了作家的寫作是回憶之再呈現的事實,莫言所說的「馬爾克斯是灼熱的火爐」並不存在;作家「模仿」魔幻寫實主義的寫作是在腦神經記憶網絡記憶中進行,並且需要創作力靈感(即根據自己的經歷而聯想到的一種創造性思維活動),但並非每一個作家都擁有。
通常,當記憶經驗編碼生成後,都會被現實、語言文法、道德、意識形態規範所束縛的,但有創作力的作家卻能發展出象徵層次的記憶。在此層次的記憶中,象徵建立了概念經驗之間的聯繫,使人們能夠超越自己的經驗,而“超越自身”,指向無法量化和神秘的事物。
換句話說,象徵層次的記憶可以掙脫現實、語言文法、道德、意識形態規範的束縛,解放作家的想像力,令作家的寫作的回憶之再呈現蛻變成魔幻寫實主義化。但作家掙脫語言文法之束縛的副作用也不小,蔣泥批評莫言說:「他自稱最滿意的《酒國》,好就好在想像力上、感性敘寫上,這一點足可標舉當世,然而其他方面,從結構、語言,到思想、內容,似乎都算不上什麼。(見〈為莫言挑刺〉,在《與魔鬼下棋 五作家批判書》,第132頁)
林培瑞說:「莫言自學,從來沒有懂文學的老師或編輯幫忙,我不願意太苛刻。但他很難算中國最好的作家。他能跟魯迅,蕭紅,張愛玲比嗎?天壤之別。主要的問題是語言粗燥,寫得太快,不小心,語病多,比喻先後不配合。(外國人,包括諾貝爾委員會,一般看不出這個層面。在不少地方,葛浩文的英文翻譯改善了莫言的中文。)」(見答客問 莫言的寫作風格及其他
所以,諷刺的,諾貝爾委員會讀的是英文翻譯改善了的莫言作品,少了「語病多,比喻先後不配合。」,提高了莫言作品的可讀性,才能有了諾獎評論:「用理想、魔幻的現實主義,將民間故事、歷史與現實融合起來的。」這裡的教訓是,小說的品質除了作家獨特的想像力,還需精鍊的文字技巧。莫言若能自己或找個編輯重新精鍊作品中的文字敘述,則不僅可以大大提高莫言小說藝術的成就,也會成為小說文字藝術的典範。,
最後,我們再來結束余華的《兄弟》談論;余華莫言年輕5歲,雖然卡夫卡救了他,但是他寫作的回憶之再呈現魔幻寫實主義想像力,比起莫言仍有一段距離。
針對小說技巧方法與靈感余華說:「通過《兄弟》, 我重新找回了寫小說的能力而且在技巧的方法上有了質的提高,而且越寫越有靈感就在寫《兄弟》的過程裡,我又冒出了幾個小說的想法,所以,我覺得在現實創作上我會進入一個新的階段。」(見〈余華《兄弟》十年〉)
然而,小說家的創作力靈感不是決定於小說技巧方法,而是作家回憶之再呈現,《兄弟》中的荒誕血腥污穢低俗性描寫都是余華回憶之再呈現,提供了最好的明證。
余華說:「我把《兄弟》改完以後,在下一部長篇小說裡我將寫到這一百年中國人的生活,以一個江南小鎮一個家庭四代人的人生經歷切入,正面描寫、逼近我們這個時代。在以後的十五年時間裡我都會寫長篇,隨筆是我晚年的工作了。」(見〈余華《兄弟》十年〉)
余華的《兄弟》雖然寫了兩代人的生活,但他預定要寫的「江南小鎮一個家庭四代人」的長篇小說,從作家的寫作是回憶之再呈現的觀點來看,則是余華創作力靈感極為嚴峻的考驗。
請看「陳華夫專欄」─文學與藝術寫作─系列文章:

張愛玲的後半生傳奇─文學與藝術(1)
「詩意」的本質與創造─文學與藝術(2)
詩│《鳳凰花開人間落》─文學與藝術(3)
歌評│為何懷念的老歌與民謠能勾起往日的回情懷與老友的重逢─文學與藝術(4)
歌評│論台語歌謠《春花望露》文學魅力─文學與藝術(5)
歌評│如何避免「假音」,以「真音」、「共鳴」唱「高音」及「說話」的竅門?─文學與藝術(6)
寫作│中文的「寫作3W法則」─文學與藝術(7)
寫作│如何寫高品質知識性文章─文學與藝術(8)
寫作│如何寫好故事及小說─文學與藝術(9)
寫作│散文與知(識)性文章不同的寫作訣竅─文學與藝術(10)
畫評│新印象派名畫─喬治·修拉的《大傑特島的星期天下午》─之繪畫訣竅─文學與藝術(11)
文評│近代中國小說獎─頒獎紮記(之 1 )─文學與藝術(12)
影評│好萊塢迪士尼為何要拍真人版《花木蘭》─文學與藝術(13)
影評│《心火》(蘇菲•瑪索主演,1997)─文學與藝術(14)
寫作│如何寫有深度的書評及影評─文學與藝術(15)
書評│《詩的原理》萩原朔太郎著 徐復觀譯─文學藝術(16)
影評│宮鬥劇《步步驚心》及職場電視劇─文學與藝術(17)
影評│《地久天長》王小帥導演─文學與藝術(18)
書評│高行健《一個人的聖經》─中國小說史最特殊的「自傳性」贖罪──文學與藝術(19)
影評│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趙婷之《遊牧人生》─文學與藝術(20)
樂評│《草原小姐妹》琵琶協奏曲是在詮釋白居易的《琵琶行》─文學與藝術(21)
提高文章「可讀性」及「點閱率」之秘訣─文學與藝術(22)
中國山水畫與西方近代畫的比較與賞析─文學與藝術(23)
論路遙《平凡之世界》之貧窮苦難的贖罪─文學與藝術(24)
論賈平凹《廢都》及《金瓶梅》性意識之自我懲罰的贖罪─文學與藝術(25)
論《金瓶梅》之反諷意識─文學與藝術(26)
論余華《兄弟》荒誕血腥污穢低俗的敘事之文學與思想─文學與藝術(27)

另請看我寫作技巧的youtube視頻:

科學方法學文學與電影(1/20)─概說文學、電影、小說、詩詞、戲劇的寫作技巧
科學方法學文學與電影(2/20)─如何寫小說
科學方法學文學與電影(3/20)─文學與電影中「草蛇灰線」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