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改變不到制度，但望多一份了解——專訪《富都青年》李心潔、王禮霖
（獨媒報導）有影評人說，相比許多年輕香港導演和編劇的作品，馬來西亞電影《富都青年》實在太殘酷，「殘酷到不太忍心再看一遍。」導演兼編劇王禮霖也看到這個評語了，他的回應是：「其實現實咩事都有，但人生都係咁。」
《富都青年》是王禮霖第一部親自編導的電影，由影后李心潔監製，台灣金馬獎影帝吳慷仁主演。故事講述一對沒有馬來西亞身分證的兄弟，在吉隆坡市中心沒落的富都（Pudu）區域裡苟存偷生。移工、非法交易、劃分為不同種類的身份證，這些馬來西亞社會久存的問題，在電影中一一浮現。
為何要談這些事？電影的結局是悲劇嗎？坐在頂級酒店總統套房沙發上問這些沉重的問題，讓我感覺不太自在，但導演和監製的回答消除了這份不安：「那時我們討論過，點解要做《富都青年》這部電影？馬來西亞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這班人很慘，可能拍完也改變不到法律或國家的制度，但希望看過的觀眾能投入這個世界，明白他們的困境，希望社會對呢班人有多一份了解，甚至伸出援手。」
《富都青年》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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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訪問內容含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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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馬到台灣、工人到導演 說成長地方的故事
香港人或者都認識李心潔，但未必聽過王禮霖的名字。兩位都是馬來西亞華人，李年輕時到台灣發展，拍戲成名，憑《見鬼》奪得金馬影后；王禮霖原本做平面設計工作，但馬來西亞市場有限，1999年去了台灣當打鐵勞廠工人。
王禮霖回想那段日子，很辛苦，磨鐵搬鐵害皮膚傷得要看醫生。他也懂得中文，但在台灣人眼中，仍舊是個外勞。倒是住在一起的菲律賓人，會主動教他買日用品、寄信，帶他四周看：「看到一個人在異鄉如何堅持下去，面對不同文化。」
後來他發展娛樂事業，成為唱片和影視公司製作人，監製過電視劇和《分貝人生》、《迷失安狄》等電影。至2018年，王禮霖生了一場大病，才意識到該放慢腳步，做自已一直不敢但很想做的事——電影導演：「電影是很厲害的傳播媒體，正因為有電影，才有機會說自己成長地方的故事。」
王禮霖開始思考要拍一個怎樣的故事。他說過去參與製作的電影，都是圍繞馬來西亞社會邊緣人和事。《分貝人生》談貧窮與抑鬱病，《迷失安狄》談變性人與家庭，在《富都青年》，他想談「身分」這件事：「這在馬來西亞是很長久的議題。」
《富都青年》導演兼編劇王禮霖
取材真實 監製人選只有一個
在電影中，有出世紙的阿迪如果不尋求父親幫助，就拿不到身分證；沒有身分證的人無法開銀行戶口、無法租房子、無法投票。有人因此選擇偽造身分證，被查到沒身份證的人則會被警察帶走⋯⋯王說電影中每一個個案都是真實的：「對我而言都不是新鮮事，報紙不時看到咁樣嘅新聞。」
為何邀請李心潔當監製？王禮霖形容為「直覺」，但聽起來更像是對作品的執著：「我一定要找大馬人，因為是馬來西亞的故事，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冇第二個人選。」
本身是慈善基金創辦人的李心潔補充：「在馬來西亞，這班人不是少數，他們一直困在沒身份證的問題，法律是很多年前已經立的，馬來西亞沒有任何一屆的政府願意處理⋯⋯雖然很多團體、NGO幫他們申請身分證和發聲。」
李心潔說，希望以自己方式幫助弱勢團體，這也是她答應監製《富都青年》的原因。她分享日本導演是枝裕和說過，「好電影」該是讓人看了久久不能忘懷、甚至能對生命造成影響的。李很同意「影響力」這一點：「那時我們討論過，點解要做《富都青年》這部電影？馬來西亞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這班人很慘，可能拍完也改變不到法律或國家的制度，但希望看過的觀眾能投入這個世界，明白他們的困境，希望社會對呢班人有多一份了解，甚至伸出援手。」
《富都青年》劇照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身份」
《富都青年》有兩幕令人印象深刻。一幕是啞巴哥哥阿邦（吳慷仁飾）入獄後與弟弟阿迪（陳澤耀飾）隔著玻璃窗對話，另一幕是阿邦用長達數分鐘的無言手語，控訴自己活著的痛苦。儘管以社會議題為背景，王禮霖說《富都青年》更想講的是人性：「我最難過反而是兄弟跳舞一幕。因為那是最後一次了，兩人緊抱彼此，不知道之後會發生咩事。希望觀眾看到自己擁有的嘢和會珍惜，感受到自己是很好的，失意也可以解決。always，愛是最重要的，讓我們可以行落去。」
李心潔期望觀眾會思考：「這些人在如此困難的生活中，亦可以發展出一段如此深的感情去互相扶持，就算在很罨耷的地方食很簡單的東西，但很溫暖。那我們日常生活中，和自己家人有冇咁深感情？」
電影中兄弟性格截然不同，哥哥阿邦默默為生存而努力打工，Money姐（鄧金煌 飾）總是稱讚他讓人安心；弟弟阿迪調皮自我、不時闖禍，但最終活下來的是後者。對善良的人如此殘忍，電影算是悲劇收場？王禮霖不同意：「都有少少希望。有阿哥嘅犧牲，先有細佬嘅重生。」
李心潔也不覺得《富都青年》的結局是悲劇，但無論如何：「電影有自己的命運，觀眾有自己的投射，所以想留返空間給觀眾。雖然這部電影很沉重，但都係一個好嘅機會俾你喊吓囉。（笑）宜家好多人都好壓抑，平時冇機會喊、唔可以喊，可能你嘅眼淚係因為某些情感被勾起，而唔係因為電影內容，但起碼你嘅情緒有個出口，都幾好。」
監製李心潔
記者：梁皓兒
攝影：周頌謙
導演王禮霖化妝師：Kaho cheng @Kahocheng_upton
監製李心潔：化妝師：SHUEN KONG 髮型師：Lupus Chiu @Orient4
Venue Support: Mandarin Oriental, Hong Kong/
場地支持：香港文華東方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