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扣押汽车之际，大众面临退出新疆合资企业的压力

2024年2月16日

大众汽车(Volkswagen)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要求其退出在中国新疆地区的合资企业，这是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与德国最大制造商的商业决策发生冲突的最新例证。

有新的迹象显示，大众汽车与中国被指迫害新疆维吾尔族少数民族的行为有关联，随后该公司在周三表示，已与在新疆的合资伙伴就该企业的未来进行了磋商。

随后，大众汽车在当天晚些时候表示，美国已在美国港口扣押了数千辆大众旗下的宾利(Bentley)、保时捷(Porsche)和奥迪(Audi)汽车，原因是这些汽车所用的某个零部件是由一家中国供应商生产，而这家供应商因在新疆使用强迫劳工被列入了美国的制裁名单。大众汽车表示，在从一家供应商处得知其产品中含有该被禁公司生产的零部件后，已通知美国。

大众汽车发言人说：“是一个很小的部件，”并表示，大众汽车正在改装这些车辆，并将它们交付给经销商。“我们真的很努力，但这表明，要真正了解复杂供应链中发生的一切是多么具有挑战性。”

大众汽车表示，该公司一直保持警惕，对于供应链中所有与侵犯人权相关的疑点都会加以调查。

大众汽车全球销量的三分之一来自中国，但由于中国本土竞争对手攻城略地，大众在这一市场的份额正在缩水。为了摆脱对中国的过度依赖，大众将目光投向美国，并针对美国消费者设计了新车型。《华尔街日报》分析了大众的战略转变。封面图片来源：Kaitlyn Wang WSJ S Chinese

这两起事件凸显了德国大型制造商所面临的两难境地，这些公司一方面要保护甚至扩大自身增长和利润所依赖的中国业务，另一方面要应对需要在西方国家承担的相关责任，此类责任越来越多地牵涉到这些公司庞大的中国业务。

对于在新疆开展业务或与新疆有联系的公司来说，这种困境最为严重。新疆是数百万维吾尔族穆斯林的聚居地，美国称中国在新疆实施了种族灭绝和强迫劳动。在2022年8月发布的一份报告中，联合国人权机构也认为中国政府可能在新疆犯下了反人类罪，但中国已否认这一指控。

上周，德国化工巨头巴斯夫(BASF)表示，将加快推进剥离两家新疆合资企业的计划，理由包括市场环境、在新疆生产的产品的碳足迹以及有关其合资伙伴参与侵犯人权的报道。

这并不意味着巴斯夫要退出中国。恰恰相反：巴斯夫计划到2030年在中国投资至多100亿欧元（合约107亿美元），而在德国的业务却因能源费用上涨而缩减。大众汽车去年在中国市场的销售占比达到35%，该公司没有缩减在华业务的计划。

近年来，由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中国的威权主义倾向、来自本土对手的竞争加剧以及后疫情时代经济增长乏力等因素，中国对许多德国企业的吸引力有所下降。

去年，柏林方面在首份中国战略文件中敦促德国企业减少对中国的敞口。德国政府对为企业提供的海外投资担保加以限制，并加强了对中国在德投资的审查。

虽然经济学家称，有证据表明一些德国中小型企业已经响应了这一号召，但许多大型制造商却在加码投资中国。

上个月在中国接受德国商会(German Chamber of Commerce)调查的德国公司中，约44%表示已采取行动，通过整合供应链或将研发活动引入中国等方式，使在华业务免受外部风险的影响。

在中国为中国生产更多产品的行动，部分是为了避免新冠疫情造成的那种供应链混乱。但这些行动也是对美国前总统特朗普(Donald J. Trump)对中国输美商品征收新关税后激化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一种反应。

“矛盾的是，中国是特朗普贸易战的赢家，”独立智库德国经济研究所(German Economic Institute)国际经济政策负责人Jürgen Matthes说。“中国以投资增加的形式获益，而德国则承担了成本。”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德国对华新直接投资在经历了多年的停滞之后，在过去三年中大幅飙升，据德国经济研究所(German Economic Institute)的数据，去年达到创纪录的119亿欧元。相比之下，2023年德国对华出口下降了9%。

这一趋势有可能破坏柏林方面减少德国对华敞口的目标。德国经济研究所的数据显示，去年中国占德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10.3%，而2018年至2020年平均为3%，这是自2014年以来首次达到10%关口。

多年来，大众汽车一直因其在新疆的工厂而受到审视，该工厂由大众汽车与中国上汽集团(SAIC Motor)的合资企业上汽大众汽车(SAIC Volkswagen Automotive)运营。

该工厂最初设计年产能为50,000辆汽车，但生产一直在逐步减少。大众汽车表示，该工厂已不再生产汽车，每年只为大约1万辆汽车提供质量控制和技术服务。

在投资者以及德国和美国政府的压力下，大众汽车去年12月完成了对该工厂的一项审计，并表示没有发现侵犯人权的证据。

本周，总部位于华盛顿的共产主义受害者纪念基金会(Victims of Communism Memorial Foundation)的中国研究部主任Adrian Zenz说，“新的证据直接表明大众汽车涉嫌强迫劳动”，涉及该工厂外的一个试车场。

Zenz说，有关施工的文件和照片显示，在2017年和2018年的大规模拘禁事件的高峰期，负责该车道施工的一家分包商“雇佣了被转移的维吾尔族剩余劳动力”。

大众汽车对这些指控没有提出异议，但表示没有证据表明存在侵犯人权的情况，并称，大众汽车正在敦促上汽大众给出答案，并正在与该公司就“合资业务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业务活动的未来方向 ”进行谈判。“目前正在对各种方案进行深入研究。”

德国最大型公共投资基金之一的联合投资(Union Investment)的ESG资本市场和监管主管Janne Werning表示，针对大众汽车的指控上升到了“新的层面”，这“意味着大众汽车对我们的可持续公共基金来说已经不再具有投资价值”；如此表态反映出大众汽车在新疆的投资给该公司自身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大众汽车出口到美国的汽车在本周被扣押的事件表明，即使大众汽车退出新疆，该公司对中国市场和生产基地的依赖仍可能对其造成困扰。

美国参议院财政委员会(Senate Finance Committee)主席、俄勒冈州民主党参议员Ron Wyden说：“几个月来我一直在说，向美国出口汽车的公司需要了解它们汽车中每个零部件的原产地。”他表示，“我深感担忧的是，一些汽车制造商并没有采取足够的措施来确保它们的次级供应商没有使用强迫劳动来制造零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