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评论：徒劳的“穿梭外交”

张俊华
2024-03-02T06:46:53.251Z

政治学者张俊华表示，很难想象习近平的第2轮"穿梭外交"会取得任何结果，因为他给自己的设定的前提已经很明确，即绝对不会损害普京治下俄罗斯的利益

（德国之声中文网）两年的乌克兰战争，不仅把乌克兰折磨得伤痕累累, 而且也拖垮了整个世界经济。这也包括了中国的经济。普京为了表现出他在大选前在战场上有所进展，顾不得俄军生命的重要，把无数的士兵当成炮灰去送死。而客观上，尽管俄罗斯的经济仗着有自己的能源和其他资源，所以表现似乎比乌克兰好一些，但实际上，如果没有中国和其他的国家的支撑，也根本无法维持。

在这种情况下，通过外交来结束战争，重建和平，确实成了一大要务。

在熟悉了习近平的治理方式后，人们对他突兀政策变化也已经习惯了。疫情期间，他极力赞扬自己的清零政策，把它作为社会主义优越性的表现，但是，在看到国内的经济确实已在崩溃的边缘时，不得不突然刹车。在外交方面，似乎也有类似的做法。

北京去年轰轰烈烈宣扬要成为和平的使者，称愿意站在中立的立场，来调解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冲突。习近平跟普京在意识形态方面心心相印，欧盟以及乌克兰各方都知道，习近平不可能从中立的角度来做好一个调停人。但即便这样，北京上面设计的假戏被下面的人真演，普京显然不会高兴，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一个中立的中国 - 哪怕是有一丁点的中立味。去年中方为了表示其中立的态度，凤凰台的凤凰卫视还往乌克兰前线派遣了一个名叫陈莹的特派乌克兰记者。后者在采访乌克兰前线的士兵后发表了报道，展现了乌克兰人的抵抗的决心。这显然不是符合俄罗斯的期待，恐怕也不符合习近平原先的设计。

据一些媒体报道，普京通过有关渠道给习近平对其做中立的调解人的努力表达了不悦和担忧。此后，习近平的"穿梭外交" 便偃旗息鼓、草草收场了。从此，北京在乌克兰战争的问题上态度很坚决，即毫不动摇地站在普京的一边。北京强调不参与西方启动的任何和平谈判，同时也强调中俄的合作不针对第三方，大大地提升了中俄"战略合作伙伴"的地位，强化了在贸易、军事、金融等方面的合作。

相关图集：中俄关系变迁：从兄弟、对手到战略伙伴

最初的盟友：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布成立的第二天，苏联成为第一个与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年底，毛泽东赴莫斯科访问，并在苏联停留两个多月，参加了斯大林70岁生日庆生活动（图）。事后毛泽东抱怨受到斯大林的冷遇，以及签约会谈进展不顺利。1950年2月14日，毛泽东在莫斯科签署《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中苏两国结为盟友。

苏联“老大哥” ：1950年代至1960年代初，被外界视为中苏关系的“蜜月期”，双方签署了一系列协定，苏联从贸易、高等教育、核技术、工业等一系列方面向中国提供资金、物资和人员的援助，以帮助中国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中国政府1953年针对经济发展制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在苏联的帮助和策划下出台的。毛泽东强调要在各方面向苏联学习， “苏联共产党就是我们最好的先生”。图为1956年出版的纪念中苏友好条约6周年的报道图册。

朝鲜战争：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中国于10月出兵参战（图为志愿军跨过冰封的鸭绿江），直接与美国主导的联合国部队对抗，中国称之为“抗美援朝”。苏联没有直接参战，但提供了大量武器装备和资金援助。1953年6月南北双方签署了板门店协议：规定朝韩以北纬38度线为界停火，这固化了朝鲜半岛的分裂格局。

从反目到决裂：1959年9月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访华（图），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周年活动。当时中苏领导人在政治理念上的分歧和战略利益方面的矛盾就已显现。1960年莫斯科召回援华的全部苏联专家，废除两国经济技术合作的各项协议。北京则对苏联的“修正主义”以及苏共的对外对内政策展开了长期的尖锐批评。

边境冲突：中国和苏联是世界上拥有最长陆地边界的两个邻国。1964年中苏第一轮边界谈判失败。 1969年6月3日，中、苏两国军队在界河乌苏里江的珍宝岛爆发冲突（图为珍宝岛中国守军），双方均有伤亡。同年，两国又在黑龙江八岔岛和新疆铁列克提再次发生武装冲突。9月，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取道北京，在机场与中国总理周恩来紧急会晤3小时，达成共识维持边界现状，避免武装冲突。

中苏交恶：勃列日涅夫任苏共领导人后，中苏关系依然处于对峙势态。1966年中国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两国间几乎停止了所有交往。1967年，红卫兵曾冲击苏联驻北京大使馆。图为1969年中苏边境冲突后，包头钢铁厂工人抗议“苏修社会帝国主义”的示威。

抵制莫斯科奥运：进入70年代后，中国开始同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改善关系，1972年尼克松访华开启了中国向国际社会开放的大门。1980年代的苏联，则因入侵阿富汗遭到西方国家更严厉的制裁和对抗。1980年莫斯科举办奥运会，中国加入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抵制阵营。

关系正常化：在苏联末期，中苏关系有所缓和。从1982年10月至1988年6月，中苏两国政府特使就实现两国关系正常化问题进行了12轮的磋商。1989年5月，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访问中国，同邓小平会晤。双方在北京发表了《联合公报》，标志两国关系正常化。

从睦邻到战略伙伴：1991年苏联解体后，中国宣布承认俄罗斯为苏联的继承者。两国最高层之间开始恢复往来。1999年，《关于中俄国界线东西两段的叙述议定书》签订，遗留已久的边境划界问题基本得到解决。2001年普京上台后，俄罗斯与中国签署了《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确定平等信任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2010年，两国确认"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图为普京、布什和江泽民在2001年的上海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上。

共赴国际舞台：进入新千年后，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北京和莫斯科都有意在国际舞台上扮演更积极的角色。“金砖国家”（BRICS）峰会、上海合作组织（2002年成立）这样的多边平台为此提供了机会。图为2016年10月在印度举行的金砖国家首脑峰会。

政治强人的友谊：习近平和普京这两位威权专制领导人，有着相似的大国政治信念。在坚定巩固自身权力的同时，也都希望打破美国主导的现有国际秩序。2022年2月普京访问北京、出席冬奥会期间，中方强调中俄“友谊无上限、合作无止境”。图为2018年习近平在俄罗斯远东港口符拉迪沃斯托克与普京品尝鱼子酱煎饼。

不是盟友，胜似盟友：2022年2月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俄罗斯在国际上备受制裁和孤立。但中国始终拒绝谴责俄罗斯的侵略行为，而指责美国和北约应为冲突负责，反对制裁，呼吁重视俄方的“安全关切”。同时中国大幅扩大从俄罗斯的进口，特别是能源进口。2023年3月，习近平访问莫斯科，成为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首位访俄的大国元首。

为了经济突然改变政策

但是，中国经济的表现不够争气，而俄罗斯是救不了中国的经济，相反，对中国经济能起关键作用的，还是西方的资本、市场和技术。同时，习近平也知道，西方目前由于乌克兰战争所处的困境以及结束战争的需求。于是，习近平在不久前突然又宣布重启去年的和平使节的外交。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前不久宣布，中国政府欧亚事务特别代表李辉3月2日起将访问俄罗斯、乌克兰及欧盟部分国家，就推动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展开第2轮"穿梭外交"。于是，一度"被搁置"了的李辉又活跃起来了。

但习近平这次已经汲取了上次的教训。于是，在宣布展开第2轮"穿梭外交"前，他特地派外交部副部长孙卫东2月27日在莫斯科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等外交官员会面。并让他传话，强调中俄两国关系目前"处于历史最好时期"，中国对俄罗斯"表达了坚定支持"。双方还确定了普京来京访问的日子。

很显然，促使习近平这次突然作如此的决定，其最终目的就是挽救中国的经济。因为一个和平的环境，能提升西方国家的购买能力。而如果北京以一个和平使节的形象出现在西方面前，那也有助于在西方扩大其市场，赢得西方资本的青睐。同时，由于跟莫斯科提前有协调，所以这次的表演也不会伤害俄罗斯的利益。

普京比习近平奸猾

但这一切，都是习近平自己的一厢情愿的设计。通过两年战争的西方各国，已经很难被北京一些漂亮的词语所迷惑。譬如，当中国官方声称中俄的合作不争对任何第三方时，七国集团（G7）举行线上视讯会议并联合声明，公开点名中国，指其"企业向俄罗斯转让用于军事生产的武器和装备的军民两用材料和零件"，并对中国的在乌克兰战争中明显的护俄表现表示关切。

应该说，习近平显然不了解或者也不想了解，普京在他上台后，以及在最近，对待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就有点像马戏团里的演员耍猴子那样。首先，根据最近透露的一批俄军文件，即29份2008到14年制定的俄军档案，中国也是俄罗斯核打击的想象敌人。要知道，这种设想，正是在普京执政时确立的。其次，最近普京接受美国的亲俄记者卡尔森 (Calson)采访时强调说，不是俄罗斯，而中国才是西方最主要的敌人，而且是一个强有力的敌人。普京的目的，就是要让西方集中精力对付中国，放过他在乌克兰罪行。最后，习近平跟普京在去年还签署了联合声明，明确反对把核武器扩散到第三国。但声明墨汁未干，普京就把核武器搬到了白俄罗斯，让习近平这个国家首领的尊严扫地。难道习近平对此一点感觉也没有？

应该说，普京显然是个机会主义者，即在自己孤立的时候，便极力拉中国上贼船。但习近平为何不做一个精明点的机会主义者、不让普京占便宜呢？事实证明，显然他耍不过普京。

正义的抵抗 - 习近平站在哪一边？

最近中国在实施软身段外交的过程中，决定帮助美国政府在中国几个省份一起寻找二战时期曾经帮助过中国的美国士兵遗体。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中国官方如此做，完全是从外交角度出发。习近平自己应该认真地思考一下，当初的美国支持中国的抗日，反对日本违背国际法对亚洲各国包括中国的侵略。这跟当今反对俄罗斯违背国际法侵略乌克兰，而西方特别是欧洲各国支持乌克兰的抵抗，不是一码事嘛！

但习近平当局却有意不分谁是侵略者谁是抵抗者，把支持乌克兰、反对侵略者说成是"拱火递刀"，岂不是自己在否定自己、也在否定中国的历史吗？

如上所说，当今世界太需要一个凭着公正之心、擅长外交斡旋的一方，来阻止乌克兰战争，从而促进世界的繁荣和昌盛。而目前来看，很难想象习近平的第2轮"穿梭外交"会取得任何结果。因为他给自己的设定的前提已经很明确，即绝对不会损害普京俄罗斯的利益。

本文作者张俊华为徳籍华人政治学者，在德国生活三十余年。他曾就读于德国法兰克福大学，并获得哲学博士学位。此后曾执教于柏林自由大学等高校。现为法国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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