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出訪成效如何？專家：紐澳安全戰略不變
2024-03-21T09:36:51.597Z
（德國之聲中文網）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本週先後出訪紐西蘭與澳洲，這是7年來首次有中國外長訪澳。有專家認為，紐澳並不會因此改變其戰略考慮。
3月17日至21日，王毅會見紐澳重要官員和工商界領袖，包含紐西蘭副總理兼外長彼得斯（Winston Peters）、總理拉克森（Christopher Luxon）、澳洲外長黃英賢（Penny Wong）、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意在加強中國與紐澳的聯繫。
相較於與中方往來相對融洽的紐西蘭，與中國處於改善關係中的澳洲，雖然包含總理在內的高層官員和工商人士都與王毅見了面，但卻出現了一些插曲，例如中方與澳洲前總理基廷（Paul Keating）會晤惹議、王毅又拒絕與黃英賢舉行聯合記者會，讓兩人會後的記者會變成了黃英賢的「獨角戲」，都讓兩國關係看似緊密，但又「貌合神離」。
王毅出訪成效有限？
王毅出訪前，各界除了關注中國是否鬆綁對澳洲葡萄酒、龍蝦的高關稅，也關注他此行是否替中國總理李強訪澳鋪路；去年11月，總理阿爾巴尼斯曾訪華，亦曾會晤習近平與李強。這次雙方外長會後，黃英賢一方面表示兩國之間的「重大分歧」需要「明智」解決，一方面也說澳洲期待能接待李強到訪。兩國皆表示相關安排正在進行。
大西洋理事會全球中國樞紐研究員宋文笛告訴DW，王毅本次安排訪問紐西蘭和澳洲，主要是出於安全和經濟原因，希望尋求修復澳中關係；一方面，王毅希望減緩「四方會談」（The Quad）和英美澳AUKUS協議的進展，另一方面也要找到一條擺脫美國主導的中國技術去風險之路，因此澳大利亞扮演重要角色。
台灣政治大學外交系教授黃奎博向DW表示，澳洲政府認為中澳雙邊關係正在重回正確的方向，而基本上著重於貿易投資、民間往來方面。
儘管如此，黃奎博說中澳很顯然仍有問題未解決，只不過在澳中之間表面上看似暫時擱置了，這包括了澳洲在台海、南海、東海以及關鍵礦產供應鏈安全等議題；此外，為了遏制中國擴張勢力範圍，澳洲也持續與美國發展戰略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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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密的贸易伙伴：2015年中国和澳大利亚签署《中澳自贸协定》，同年12月开始生效，两国给予对方最惠国待遇，澳大利亚的乳制品、牛肉、海鲜、酒水等产品，以及煤、铜、镍等矿产资源可以部分零关税的低价格销售到中国。图为2016年9月时任澳总理特恩布尔（Malcom Turnbull）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杭州举行的G20峰会上握手。彼时的双边关系即使称不上亲密，至少也是友好合作。
工党议员被指“通华”：2017年的一起事件形成了中澳关系走向猜忌和对峙的转折点：工党参议员邓森（Sam Dastyari）迫于压力辞职。他被指控与一些中国商人过从甚密，其中包括据称与中共有联系的商人黄向墨。此后澳媒体开始曝光中国试图影响堪培拉政界的行为。当年内，特恩布尔总理就推出了一部旨在遏制外国干预的法律，对北京的防范之意十分明显。
带头禁用华为：2018年，澳大利亚以国家安全为由，做出了禁止华为参与5G网络建设的决定。在美国总统特朗普对华发起贸易战的背景下，中国科技巨头华为早已成为西方国家顾虑的对象，但澳大利亚则是美国的西方盟友中率先正式宣布禁用华为的国家。
新冠疫情源头调查：尽管政治领域的气氛日益紧张，但是中澳之间在一段时间内仍然保持着密切的经贸关系。中国对于澳大利亚的矿产资源和农产品有着巨大的需求。但是一场从中国武汉席卷全球的疫情带来了根本的转变。堪培拉政府2020年4月发出对新冠病毒源头进行独立调查的呼吁，彻底惹怒了北京。
“反华急先锋”?：在新冠疫情方面的争议,再加上澳政界和智库机构对新疆“再教育营”情况的调查披露，以及对香港民主法治遭到限制的批评，都使得堪培拉在北京眼中成为了“反华急先锋”。据一名中国官员透露，中国驻澳大使馆甚至有一份文件还列举了14项澳政府引起中国不满的行为。
澳驻华记者出于安全考虑紧急离境：2020年9月，中国外交部证实，前央视主持人、澳籍华裔女记者成蕾已经因为“涉嫌从事危害中国国家安全的犯罪活动”而接受调查。随后两名澳大利亚驻华记者——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的驻华记者比尔·伯特斯(Bill Birtles)和《澳大利亚金融评论》(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的记者迈克尔•史密斯(Michael Smith)——在北京被中国国安人员约谈。据称，约谈内容与成蕾案件有关。两人于9月7日紧急撤离中国。
“战狼”：赵立坚推文惹风波：2020年11月，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其推特账户上发布了一张由中国艺术家付昱（网名为“乌合麒麟”）创作的讽刺画而陷入外交争端。画中描绘了一名澳大利亚士兵用刀子抵住一个阿富汗儿童的脖子。赵立坚以此来讽刺澳大利亚特种部队在阿富汗杀害平民的事件。推文发布后，澳大利亚时任总理莫里森立刻发表讲话，要求赵立坚撤下图片，并要求中国政府道歉。北京方面并未道歉，反而还讽刺堪培拉政府更应该为其士兵在阿富汗犯下战争罪行而“感到耻辱”。
北京下关税“狠手” 澳告到WTO：就在赵立坚推文风波发生之前，中国商务部刚刚宣布对澳大利亚葡萄酒开征反倾销税，税率最高达212%。此外，澳洲煤炭、大麦、红酒和龙虾等产品也成为北京惩罚性关税的受害者。由于中国是澳大利亚最重要的贸易伙伴，澳洲出口产品原本有大约三分之一销往中国。堪培拉政府表示要把关税案告到WTO，但是这些制裁对相关产业构成沉重的打击，已经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工党胜选后澳中关系改善 ：2022年5月，澳大利亚工党在大选中获胜，结束了自由党—国家党联盟连续九年的执政。工党党魁阿尔巴尼斯就任总理。同年11月15日，阿尔巴尼斯（前排右）在印尼举行的G20峰会上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场边会晤。这是2016年以来，中澳领导人的首次会晤，标志着两国在经历多年的不信任后，在稳定经济和外交关系方面迈出了步伐。
恢复煤炭进口 取消部分关税：2023年1月，中国政府允许四家国资企业恢复从澳大利亚进口煤炭，标志着2020年北京对澳州煤炭实施的非正式禁运出现松动。2023年，中国从澳进口煤炭5247万吨，远高于2022年的286万吨。2023年8月，中国取消对澳大利亚大麦征收80.5%的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
中国释放澳籍华裔女记者成蕾：在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访华前夕，2023年10月11日，被指犯有“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罪”而遭中国当局关押三年的澳大利亚籍华裔记者成蕾获释。澳大利亚外交部长黄英贤（Penny Wong，右）在机场迎接她返回澳洲。尽管中方称成蕾是在服刑期满后被执行驱逐出境，但成蕾获释的消息仍普遍被视为中澳关系升温的重要标志。
中国复审对澳葡萄酒惩罚性关税：2023年10月22日，中国同意复审从2021年3月开始执行的对澳大利亚葡萄酒征收218%反倾销关税的措施。澳大利亚暂停向世贸组织提出的相关申诉。在实施关税之前，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葡萄酒出口市场。征收关税之后，2021年澳大利亚出口中国的葡萄酒销售额暴跌了97%。澳大利亚政府2023年12月表示，相信2024年初中国会取消对澳洲葡萄酒的反倾销关税。
阿尔巴尼斯破冰访华：2023年11月6日-7日，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在前工党籍澳大利亚总理惠特拉姆访华50周年之际展开破冰之旅，对中国进行了正式访问。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会见阿尔巴尼斯时表示，中澳两国恢复各领域交流，走上了改善发展关系的正确道路。阿尔巴尼斯也称澳中两国拥有广泛共同利益，对话合作才是正确选择。
澳潜水员被声纳攻击受伤：2023年11月，澳大利亚国防部长称，在日本附近海域的一次相遇中，一艘中国战舰对一艘澳大利亚护卫舰采取了使用声呐脉冲的“不安全而不专业”的行动，导致一名澳方潜水员受伤。阿尔巴尼斯总理称该事件损害了两国关系。2024年1月，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肖千称解放军海军对此事故“没有责任”并试图将该事件归咎于日本。对此，澳方予以了反驳。
澳籍华裔作家杨恒均被判死缓：在中国被关押5年后，澳籍华裔作家杨恒均2024年2月5日因“间谍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澳方对此判决感到震惊并表达抗议。 杨恒均否认自己为澳大利亚或美国充当间谍。他撰写过许多倡导普世价值的文章，并透露自己在20世纪90年代曾为中国国家安全部效力近10年。2021年5月，杨恒均发声表示自己受到酷刑虐待。杨恒均被重判被视为对澳中关系的又一次打击。曾在紐西蘭任教的挪威特隆瑟大學（University of Tromsø）政治系副教授、加拿大籍中國專家蘭馬克（Marc Lanteigne）也向DW指出，王毅這次訪問的主要目的，首先是使過去2年面對嚴峻挑戰的中國對外關係「正常化」。
不過，蘭馬克認為，從目前AUKUS協議的發展，以及澳美兩國在亞太戰略的一致性來看，王毅此行「無濟於事」，「幾乎沒有跡象表明王毅這趟訪問，將改變澳洲或紐西蘭在安全方面的考慮」。
中國擔心紐西蘭也打算部分參與AUKUS協議。蘭馬克解讀，王毅此行也是在試探剛上任的拉克森政府採取何種對華態度和外交政策。
中澳關係有突破嗎？
王毅在澳洲訪問期間，會見了長期「反中」的澳洲反對黨黨魁達頓（Peter Dutton）等人，同意強化溝通和減少分歧。在與阿爾巴尼斯的會面中，澳方表明兩國關係已重回正確的方向，貿易投資和民間往來重新開始活躍。
然而，分析人士和外交專家多半認為，在兩國改善經貿關係的同時，其他領域的共識和協議進展並不大。雙方外長會後，王毅並未與黃英賢共同出席記者會，也沒有再單獨舉行記者會，引發輿論熱議。
黃英賢提到了中澳之間的一些可能進展，包含位於南澳阿德雷德動物園的2隻大熊貓，中方有可能續租給澳洲；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超出外界預期的「好消息」。
值得注意的是，黃英賢也在記者會上表明立場：「中國永遠是中國，澳大利亞永遠是澳大利亞。」她也沒有迴避敏感話題，除了提出澳洲對西藏和香港人權的擔憂，也表達對「海上不安全行為的鄭重關切，以及對台灣海峽、區域和平與穩定的渴望」 。
坎培拉大學學者格拉坦（Michelle Grattan）週三（20日）在澳洲公眾意見交流平台「對話」（The Conversation）撰文指出，通常訪澳的政府領導階層會在雙方晤談後舉行聯合記者會。但王毅未出席記者會，這也讓媒體無法得知中方對這次會晤的看法。
雖然中澳之間在戰略和安全問題上的分歧沒有改變，人權議題也沒有共識，但中國專家蘭馬克解讀，王毅這次出訪對於改善中澳貿易關係，仍取得了一些進展。
澳洲國立大學學者宋文笛表示，「中國需要伸出第一根橄欖枝」，因為澳洲社會至今仍認為，是中國率先對澳洲發起了不成比例的懲罰；如果北京不做出重大善意姿態，例如取消對澳洲全部、或是大部分貿易制裁，「澳洲政治領袖，將很難對澳中關係進行任何『認真』的修復」。
台灣學者黃奎博則認為，對於中國穩定對澳關係、強化對紐關係的任務而言，王毅此行的「難度不高，達標不難」。
他預期，澳洲未來可能會在與美國的戰略安全合作方面「低調以對」，換取中國對澳洲商品繼續開放。至於紐西蘭，可能更強調偏美、但堅持獨立自主的戰略觀，以換取紐中雙邊經貿的成長。不過，若紐澳在太平洋區域安全戰略方面「多說少做」，對於中國而言就是成功，而中國與這兩國的整體關係也就不會退步。
親中前總理會王毅 在澳洲惹議
在王毅出訪前，澳洲媒體已經率先披露，王毅也安排了與澳洲前總理基廷會晤。兩人週四（21日）在雪梨會後，基廷發表簡短聲明，稱會談進行了1個小時又5分鐘，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會晤，討論到全球地緣戰略的平衡和影響。基廷也說，王毅鼓勵、歡迎澳洲與東亞繼續展開「一體化」，並認為「澳洲的未來在東亞」。
不過，這場會面在澳洲國內引發重大爭議。澳洲反對黨負責外交事務的參議院領袖伯明罕（Simon Birmingham）事前就曾表示，基廷應該「重新考慮」與王毅的會面；澳洲政府則委婉表示「不反對」。黃英賢曾在會前對媒體表示，基廷有權表達自己的觀點；但她也強調，基廷的說法並不代表現在的澳洲政府。
與現任內閣同為澳洲工黨籍的基廷，曾於1991年至1996年擔任澳洲總理，是目前還在世的所有澳洲前總理中最資深的一位。基廷在任時，強烈支持澳洲與當時蓬勃發展的亞太地區結盟；當時中國經濟快速增長，澳洲也熱衷於改善與中國的關係。近年來，基廷批評美英澳的AUKUS協議，他對中澳之間關係惡化，亦有所不滿。
宋文笛指出，王毅與基廷見面，表明中國正努力與澳洲政壇的「亞洲優先者」培養聯繫，藉此可能有利於削弱澳洲內部對AUKUS的支持。黃奎博也說，「聯合及團結各界的力量，為同一外交戰略目標而努力」，原本就是中國「外交統戰」的常見作法。
楊恆均案有進展嗎？
根據澳洲廣播公司（ABC）的報導，在王毅到訪當日，有數十位抗議人士舉著支持西藏、新疆的標語，聚集在中國駐坎培拉大使館外抗議，並與負責維安的警方發生小規模的衝突。另外，一些民運人士也在坎培拉呼籲，應釋放被中國判「死緩」、已被關押6年多的華裔澳籍公民楊恆均。
黃英賢20日表示她已告訴王毅，澳洲民眾對於楊恆均遭判死緩一事「感到震驚」。不過，目前仍無跡象顯示中方在試圖改善中澳關係的同時也會釋放楊恆均。
對此，楊恆均過去的導師兼好友、雪梨科技大學中國研究項目副教授馮崇義向DW表示，週三白天他在坎培拉參加了抗議王毅訪問澳洲的活動，並在晚間觀看了紀錄片《香港人：黎智英為自由而奮鬥》，但他並未對這次中澳外長會談表示看法，也沒有向DW更新楊恆均的健康和獄中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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