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舱门脱落事故背后：难以纠正的生产线沉疴

2024年3月12日12:50 CST 更新

不久前，一架波音(Boeing) 737飞机在飞行途中一块机体脱落，在机身侧面留下了一个舱门大小的洞。而就在这一事故发生数月前，这架飞机刚刚在装配线上慢悠悠地经过了将近三周的作业，因为机身铆钉有问题，需要修理。

联邦调查人员已表示，在该飞机机身运抵该工厂后，工人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有问题零件。但工人们没有立即修理，该737飞机也继续传向下一个工作站。19天后，当工作人员完成维修时，他们没有更换维修期间拆开的舱门上的四个关键螺栓，从而导致了1月5日美国阿拉斯加航空(Alaska Airlines)航班的事故。

在波音公司，有一个术语来形容类似这种不按生产线正常流程完成的工作：非正常流程的工作(traveled work)。

“这个生产线上的员工知道是什么情况，”波音公司首席执行官卡尔霍恩(Dave Calhoun)在上周三对员工的讲话中说。“这是不恰当的。它制造了出错的机会。”

卡尔霍恩说，在这个时刻，鉴于阿拉斯加航空发生的事情，波音必须在这一问题上做出改变。

波音公司首席执行官卡尔霍恩今年早些时候在华盛顿特区就近期的安全问题会见了立法者。

图片来源：Tom Williams/Zuma Press

波音和负责调查阿拉斯加航空事故的联邦调查人员已表示，涉及飞机质量时，不按正常流程完成工作的做法是一种负担。波音领导层在向工厂工人了解安全方面的不足时曾表示，非正常流程的工作是员工最关心的问题之一。该公司已表示，认为拆开该舱门所需的文件从未创建。

波音上周对员工表示，该公司正在改变数以万计非工会员工的薪酬决定方式；这些员工既有南卡罗来纳州机械师，也有公司高管。现在，减少非正常流程的工作等质量措施将决定波音商用飞机员工年度奖金的60%。

多年来，波音高管一直试图改掉这种习惯做法，但都以失败告终。四年前，在发生了两起致命的MAX坠机事故后，波音提出了提高安全性的五大核心价值。其中第三条是：杜绝非正常流程的工作。

这是因为，不按顺序装配会使本已错综复杂、往往费时费力的飞机组装过程更加复杂。在波音公司位于华盛顿州伦顿的737飞机制造厂，每架飞机都要经过一系列站位，由工作人员负责完成特定任务。这些站位配备了工具、平台和经过培训的工作人员，以完成指定的工作。飞机大约每24小时会移至下一个站位。

有时，因为缺少一个部件，工人们无法完成指定的工作。如果让飞机待在原来的站位上，会拖慢整个装配线的速度。因此，飞机会继续接下来的装配流程，然后在后面的装配线上把缺少的那个部件安装好或完成维修。

NTSB调查人员检查落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一处的波音737-9 MAX飞机出问题的门栓。

图片来源：Ntsb/Zuma Press

在某些情况下，装配工作直到飞机离开工厂移至所谓的“飞行线”时才完成。飞行线是工厂外停放飞机等待交付的地方。

在指定站位之外进行装配可能会出现问题。比如，手头可能没有合适的工具，工人们只能往返多趟以获得必要的设备。此外，非指定站位也可能不适宜特定的装配工作。

代表华盛顿州32,000名波音工人的美国国际机械师及航空航天工人协会(IAM)分会主席Jon Holden说：“你在后面的装配线进行作业，在一个不同的站位，它的设计不符合你这项工作的人体工程学。”他说：“比如，到了飞行线，你需要站在梯子上或在曲面上进行安装。”

Holden说：“你可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但你必须把飞机从那个站位移开，因为另一架飞机马上就要来了。”

工人们说，如果需要出差去进行装配，他们的工作会更加困难，也会增加出错的可能性，但淘汰这种做法很难，因为它有助于保持飞机一架接一架地下线。即使某项装配工作因为缺少部件而无法完成，装配线仍能保持运转，这有助于避免代价高昂的生产放缓。

过去这一年，波音面临的飞机供应压力尤其大。

在经历了疫情导致的多年出行低迷之后，航空公司争相满足后新冠时期不断增长的需求。

一旦人们重新开始乘坐飞机，波音就面临着供应链迟迟无法重新启动的问题；在疫情期间，以及在波音最畅销的MAX喷气式飞机因坠机事故被停飞的近两年期间，供应链曾经关闭。雪上加霜的是，去年秋天，主要供应商Spirit AeroSystems发生了一系列质量问题，导致737的生产进度缓慢。

现在质量标准将决定波音商用飞机员工60%的年度奖金。

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波音还在商谈接管Spirit；Spirit的质量问题曾导致飞机机身在运抵波音的工厂时存在缺陷。上个月，波音开始拒绝接收Spirit任何未按规格完成的部件。商务主管Stan Deal在给员工的一份内部通知中说，这样做将减缓737的生产速度，让工人们有机会在未完成的工作方面赶上进度。

在代表美国航空管理局(Federal Aviation Administration, 简称FAA)对波音的安全文化进行评估期间，“非正常流程的工作”成为一个问题。

进行此项评估的独立小组成员Javier de Luis说，员工们被告知安全是重中之重，“但他们却看到飞机被推了出去，而工作还没有完成”。他在麻省理工学院(MIT)教授航空航天工程，他的姐姐Graziella de Luis在埃塞俄比亚发生的第二起MAX坠机事件中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