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大陆近在咫尺的金门为何不担心两岸紧张局势升级?

狮屿是一个小岛,它是金门群岛的一部分。背景中可以看到中国城市厦门。

一群台湾学生在金门一辆废弃的坦克旁自拍。

但许多居住在金门的人并不担心,认为中国没有什么动机对这块与大陆关系最密切的台湾领土动用武力。这种攻击一旦发生,只会坚定台湾其他地区的决心,同时促使美国作出更强有力的防卫承诺。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不久,金门主岛曾发生过一场激烈冲突,当时,毛泽东领导下的数千名共产党士兵被往台湾撤退的国民党军队杀害。此后数年,金门发生了两次重大炮战,随后数十年则经常遭到炮击。金门仍处于国民党控制之下,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一直保持平静。

美国和中国因台湾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在国家安全领域被频频提及和讨论。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一位军事战略家借助兵棋游戏,演示了台海战争爆发的24种可能情形中概率最高的一种,以此解释美国及其盟友一旦加入战争的代价和可能的结果。 WSJ S Chinese

73岁的Yang Kuo-chin回忆起儿时听到中国大炮轰鸣声的情景,那时年仅七岁的他正在自家地里。他记得自己的兄弟当时说:又打起来了。于是,他们急忙跑到用来榨花生油的花生堆下躲起来。他的家人在自家地下挖了一个临时防空洞。1958年第二次台海危机爆发,数十万枚炸弹如雨点般落在该岛上,当时他们一家就躲在这个洞里。台湾当地人称这场战役为“八二三炮战”。

Yang说,眼看着砰砰砰地爆炸,太可怕了。他还表示,没人死去,但他家崩得到处都是花生。

Yang在面向大陆的海滩上一边清理立杆上的牡蛎,一边说,他并不担心炮声会再次响起。一排排金属柱子排列在这个海滩上,帮助抵御潜在的入侵。

面对可能爆发的台海冲突,Yang所表现出的镇定不仅仅是斯多葛式的坚忍,更是对金门地位的一种肯定,这种地位不细究的话有时会被忽视。金门代表着中共利用软实力而非武力赢得台湾的微弱希望,中共渴望但却从未控制过台湾。

厦门的天际线展示了中国大陆的经济潜力。

渔业是受两岸紧张局势影响最严重的产业。

金门与中国大陆近在咫尺,意味着许多金门居民与大陆居民有着直接得多的亲属关系。该群岛倾向于坚定支持国民党,而国民党在与中国的关系问题上立场更为温和。但是,尽管许多金门居民呼吁增加与中国的旅行和贸易往来,他们也表示非常珍惜能够生活在民主制度下,并对中国的威权制度提出质疑。

20世纪50年代末,曾有多达10万名台湾士兵守卫过金门。蒋介石将台湾的大部分军队驻扎在这里,作为冷战时期的绊马索,以便在中国突破台湾军队防线时争取美国的支持。金门海滩上仍有陈旧的障碍物和废弃的堡垒。环形路口的中间经常会有一个碉堡,如今已长满了树木,有的碉堡顶上放置了巨大的高粱酒瓶,为当地的高度高粱酒特产做广告。

烈屿乡的海滩。

金门的一个市场。

隶属于国民党的台北智库国家政策研究基金会(National Policy Foundation)的防务分析师揭仲说,金门曾在掣肘中国对台湾发动海上攻击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当时中国的这种能力还很有限。不过,随着中国军力的增长,金门的军事重要性已下降到仅是一个预警哨所。台湾在金门的驻军现在只剩下数千名士兵。国民党以前由蒋介石担任领导人,二战后曾统治台湾数十年,现在是主要的反对党。

揭仲说,无论是通过空军还是海军的武器装备,中国的火力都可以轻易越过金门,直接打击台湾本岛。

如今,金门更多地受到政治和经济现实的保护,而不是军事实力。如果对金门使用武力,将表明中国已无法指望通过武力以外的方式赢得台湾其他地区,也将大幅增加入侵台湾的难度。

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中国史教授宋怡明(Michael Szonyi)说:“除了作为全面入侵的前奏,我想象不出夺取金门还有什么意义。”宋怡明是《冷战之岛屿:金门在前线》(Cold War Island: Quemoy on the Front Line)一书的作者。

新湖港外的一艘中国货船。

现在,中国说服金门的主要工具是经济手段。金门基本上没能享受到台湾经济繁荣的好处。在金门,狭小的村落里到处都是屋顶略带凹弧形状、盖着瓦片的庭院式住宅,在海峡两岸,这种传统建筑经常会被拆除后进行重新开发。

在一水之隔的厦门,闪闪发光的天际线显示出经济发展的潜力。厦门新机场的建设工程在金门也可以看到和听到。

在金门中心城镇金城经营一家服装和饰品店的Hung Hsin-i说,在新冠疫情暴发后,中国大陆游客长期受到限制,导致金门旅游业不景气,当地企业一直在苦苦挣扎。她之前在一家免税店工作,由于旅行禁令的颁布,免税店失去了90%的生意,也导致了她的失业。去年,居住在海外的中国公民再次获准入境台湾,包括金门,旅游业的许多从业者都期待能够全面重新开放。

Hung此前希望国民党能在今年1月的台湾总统选举中获胜。她说,她期待国民党及其盟友促进与大陆的旅游和贸易。但执政党民进党保住了总统宝座,赖清德当选总统,他将接替任期已满两届的蔡英文;相较国民党,民进党更加怀疑北京对台湾的意图。

Hung说,我们的状况比以前好多了。她说,即便我们害怕战争或统一,这也不是我们所能担心的问题。

渔业是受两岸紧张局势影响最严重的地方产业。金门区渔会理事长陈水义说,来自大陆的渔船实在太多了。他指出,台湾渔场的资源更丰富,而大陆渔场的竞争更激烈。

针对两名中国渔民的死亡,北京方面表示将加强海警在该地区的巡逻。中国政府还宣布不承认台湾在金门岛周围的边界线,尽管台湾当局称中方在执法行动中历来遵守这些界线。

69岁的Liu Mao-jung正准备离开金门港口去捕鱼,他说,我们捕鱼的空间被压缩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让我们捕鱼,而是我们可能会被随机拦截和调查。

早在20多年前两岸关系缓和时期,金门就开通了直航,金门当地人可以乘坐定期渡轮前往厦门。与大陆的这种连接使人们得以重建因中国内战而中断的家庭联系,并做一些更普通的事,比如购买廉价商品。

由于新冠疫情期间的管控,渡轮服务停运了近三年,2023年初恢复。渡轮从金门本岛西南角的一个码头出发,码头就在一座山脚下,山上有1954年被中国炮火炸死的两名美国士兵的纪念碑。

牡蛎养殖户Yang经常来厦门,他说他打算清理完收获的牡蛎后,下午去厦门购物。但中国的吸引力是有限的。他说,当然,生活在民主国家要好得多。

海滩上一排排柱子是用来抵御入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