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健民真的下課了 專注撰寫傘運以彌補人生「缺陷」
六年前,佔中三子之一的中大社會系副教授陳健民,為入獄作準備,提早結束廿多年的教書生涯;三年後他已身在台灣,在政治大學與「教學」續前緣;但今天,他決定離開一生最愛的教育工作,專心撰寫雨傘運動的著作。在人生真正的最後一課,陳健民選擇以「中國會否崩潰」作為總結。他笑言雖有不捨,但與當年中大最後一課相比,今次「再沒有悲情」,反而感到很完滿。
612是香港抗爭運動五周年一個重要日子,對陳健民而言,612多加一份特別意義。2024年6月12日下午二時十分,政治大學校園的鐘聲響起,他身穿黑色上衣踏進課室。
陳健民:「同學好,今天真的是最後一課了。我八月份開始會到中研院當研究員,我會集中做一些香港的研究。」他在大學開授自己專長的「社會運動」及「當代中國社會」兩門課,在課堂開始,便向同學宣佈自己去向。

最後一課的「當代中國社會」,他以「中國會否崩潰」為題,向學生分析當代中國的走向:「這題目在香港是不能教的這門課,在中國大陸也不可能,在台灣可以去討論這樣一個問題,所以我覺得特別有意思。」
最後一課「中國會否崩潰」作結
班中有來自中國、香港及台灣本地學生,課堂上毫不忌諱,熱烈討論。陳健民認為,中國即使沒有民主,但都不一定會崩潰:「南美洲政權有多少年,你看1956年匈牙利不就是有革命殺了很多人,這些政權還存在那麼久。不要以為這些政權她獨裁,她開過槍就會倒台,對不起,歷史不是這樣的……」
三小時的課過得特別快,幾十位同學逐一在心意卡上,寫上對這位「過江龍」老師的感謝,更送上一支筆,希望老師「寫好香港故事,也寫好台灣故事」。陳健民亦對兩岸三地的同學,送上最後贈言:「我發現很多台灣的朋友,年青一代,好像不太理解中國。中國是要看,還要看世界其他國家,這個就是我對大家的期待,好嗎。講到這裡,謝謝!」
博士班的香港學生Edward,特別跨系修讀陳健民的課,他笑言給老師滿分:「我會視為在台灣的「奢侈」,可能在香港已很多人想跟他學習,在他身上學習更多的機會都沒有,我覺得我應珍惜這機會。」

重拾停滯十年的研究
與六年前在中大的最後一課相比,陳健民今次再沒有半點悲傷:「2018年(最後一課)有一點悲情,那些人來似是「送行」,準備送我入監獄的感覺,所以當時有些很強烈的悲情感覺,特別是我在中文大學教學廿多年之外,我大學也是在中大修讀。我要離開一個我長時間工作和學習的地方,是依依不捨的。這一次沒有了悲情,我不是要準備人生很困難的事,反而我是專心去中研院專心寫作。」
他人生下一站是到中央研究院當研究員,專心撰寫停滯了十年有關雨傘運動的學術著作:「作為學者,這麼多年我未有做好學者的本份。上天給我這一個機會彌補這一個缺陷我很感恩。那時候是2015年,我是不能寫下去,一停便停了十年。當時香港民主運動內部是非常多互相攻擊,本土派冒起,對老的泛民,對舊的社會運動有很強的攻擊。老一輩的民主派又不能了解本土派,為何一定要倡議本土意識,談港獨,兩方面是完全沒有對話。沒有心機寫下去,我寫不到下去。」

最不捨政大連儂牆
在政大三年,最令他不捨的,反而是校園內,華人地區僅有的大型連儂牆:「我在香港2019年時在獄中,所以我沒有見到外面的連儂牆。我很感動,我第一次見時真的想哭。香港已不是以往的香港,我要到海外,才能看到香港很珍貴的東西。很難得五年了還保留著,到今天我將離開但連儂牆仍在,這是我對政治大學很欣賞的。」
人生應否好好規劃?對今年已65歲的陳健民而言不是最重要,他表示寫書是目前最想做的事:「我從來都沒有去想下一步,每件事上天都會為你安排好。只要初心不變,很多事情不用規劃。」
「很完滿,很完滿,其實我很開心今次教學經驗。特別感動同學們的留言,真的有點想哭。」學生走了,訪問亦已完成,陳健民是最後一位離開課室,隨著燈光關掉,他人生的教學生涯亦隨之而正式告終。
記者:李榮添/程皓楠(台北) 網編:程皓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