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高风险初创企业获取巨额融资的“捷径”
Aptera设计的一款三轮汽车原型，摄于2021年。
图片来源：John Francis Peter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三年来，Aptera一直在告诉投资者，该公司将很快交付第一辆太阳能汽车，但至今仍未出货。微型房屋制造商Boxabl称其等待名单上的客户超过了17.5万，但根据其最新披露的信息，今年只售出了六套。
SEC在近十年前批准了这项豁免，目的是让小公司更容易筹集资金。这种被称为 《A条例》(Regulation A)的机制允许企业每年筹集最高7500万美元的资金，同时遵守比传统IPO更宽松的规则。这些公司从数十万美国人那里筹集了数以十亿美元计的资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监管。
Aptera和Boxabl都依靠吸引人的社交媒体宣传，大肆炒作他们在创造颠覆性技术方面取得的进展。StartEngine和Republic等众筹平台为这种新兴企业和新手投资者牵线搭桥，这些投资者的行为更像是粉丝，而不是寻求稳健投资回报的精明金融高手。
通过众筹平台购买的股票不在交易所上市，不能自由交易。除非公司安排出售或进行IPO，否则投资者的股份将被锁定。
看不到汽车
自2021年以来，Aptera已从1.7万名投资者那里筹集了超过1.2亿美元资金，并通过在YouTube和Instagram上发布的视频建立了一个特定的粉丝群，这些视频大肆鼓吹一款三轮电动汽车，Aptera称这款汽车的续航里程最终将达到1000英里。相比之下，特斯拉(Tesla)电动汽车的续航里程为300到350英里，之后需要充电。
位于圣地亚哥附近的Aptera在2011年因资金耗尽且未能获得联邦贷款融资而破产，但众筹给了该公司第二次生命。该公司的筹资包括通过《A条例》募集的1亿美元。该公司内部人员将社交媒体活动称为“点击诱饵”，因为每发布一个新视频，通常就会带来大量新投资。
尽管Aptera已经多次推迟生产日期，但许多小投资者仍对这一概念充满热情。
“每次我看到Aptera的新视频，我就愈发爱上这辆车，”一位网友在最近的一部YouTube视频上写道，“Aptera真正体现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对’这句话的含义。”
与通过谈判获得非上市公司股份的专业投资者相比，众筹投资者通常接受较低的透明度和较少的权利。而且众筹投资者押注的是一些几乎没有成功记录的公司。
根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对2016年以来佣金数据的分析，在SEC的《A条例》豁免下寻求融资的公司中，约有85%的公司要么没有盈利，要么净利润为负数。这一融资模式是2016年首次推出的。
马凯特大学(Marquette University)金融学教授David Krause表示：“我建议在投资这些未经证实的项目时，要像应对闪烁的引擎故障灯一样谨慎——如果你选择继续投资，一定要格外小心。”他已对这一市场进行过详细的研究。
Aptera在2023年7月的一段视频中告诉投资者，已在意大利的风洞中验证了该公司三轮汽车的空气动力学设计。该公司展示了结果，作为取得进展的证明。
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到上述风洞去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拍摄另一部广告片。
这些人士称，Aptera在风洞中只停留了几个小时，该风洞并非为测试Aptera这样的三轮汽车而设计，Aptera被归类为摩托车。
Aptera的联席首席执行官Chris Anthony在一次采访中说，该公司是临时接到使用风洞的邀请的，于是决定尽可能利用这次机会。
2021年， Aptera的联席首席执行官Chris Anthony在该公司总部。
图片来源：John Francis Peter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我们当时没有时间与他们协调或讨论一款三轮车的特殊需求，”Anthony说，“当然，我们也没有给他们付很多钱，所以他们没有充足的理由说，‘嘿，让我们为这些家伙定制风洞吧。’”
“但我们拍到了非常漂亮的照片，”他说。
Anthony在去年10月份的一段视频中称，“这辆车表面上已经完成了”，尽管根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记录，当时仍有多个系统尚未建成，车架还在进行大范围重新设计，而一些零部件还没有供应商。
Anthony对《华尔街日报》表示，他对Aptera进展的描述是准确的。他说，Aptera仍在采购和改进一些部件和功能，但“在10月份我们就可以造出那辆车了。”
Aptera提交给监管机构的年度文件显示，该公司去年花掉了约2,500万美元，到2023年底时还握有1,700万美元现金。Aptera披露了一项“持续经营”警告，提醒投资者，如果该公司不能筹集到更多资金，很可能无法继续经营。
为了吸引到更多资金，Aptera在今年4月表示，拿出至少2,000美元的投资者将在车辆交付时获得1,000美元的价格折扣。出资至少2.7万美元的投资者将获得首批在阿联酋交付的车辆，Aptera目前正在阿联酋努力筹集资金和寻找客户。在最近的一段视频中，该公司展示了一辆Aptera在阿布扎比的赛道上“跑了许多圈”。
Aptera在过去一年里流失了两名外部董事会成员，最近则有一名董事于5月3日辞职。
三周前，在《华尔街日报》记者就本篇报道与Aptera联络后，Aptera宣布将在6月底前停止使用《A条例》。Aptera表示，聘请了一家位于旧金山的投资银行US Capital Global来帮助该公司从富有的投资者那里募集资金。
Aptera在5月30日通知了SEC，计划通过一轮规模较小的众筹筹集500万美元。
很少有人想要的微型住宅
总部位于拉斯维加斯的Boxabl告诉投资者，该公司将可以在15分钟内以工厂化流程制造出微型房屋，从而实现房屋建造的自动化，目前已筹集到1.5亿美元。Boxabl的父子管理团队，即首席执行官Paolo Tiramani和首席营销官Galiano Tiramani说，他们的使命是生产360平方英尺的房屋，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在亚马逊平台上销售。
四年来，Boxabl仅交付了223套名为Casitas的组合屋，其中大部分是通过一份订单向美国政府在关塔那摩湾的海军基地交付的。
去年，在拉斯维加斯一场科技活动上展出的Boxabl Casita房屋。
图片来源：James Atoa/UPI/Alamy Live News
SEC正在调查该公司向投资者披露的信息。由于在Boxabl的股票薪酬估值系统和向投资者准确披露财务信息的系统中发现重大缺陷，该公司的审计机构上个月辞任。Boxabl表示，该公司认为这家审计机构担心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Boxabl最初同意为本报道回答一些问题，但从未给出答复。
该公司试图与社交媒体上的自我推销大师马斯克(Elon Musk)扯上关系，马斯克在2022年的一篇播客中证实，他在南得克萨斯州拥有一间Boxabl组合屋。Boxabl已向访问该公司拉斯维加斯工厂的YouTube博主和网红的人敞开了大门，他们拍摄了各种视频，其中一则名为《走进马斯克那间著名的五万美元小屋》(Inside Elon Musk's Famous $50,000 Tiny Home)。
根据SEC的文件，Boxabl目前储备了325套价值约1,540万美元的Casitas组合屋。在一些州，该公司仍需获得监管机构的许可才能出售这些组合屋。最近，该公司开始向房车公园的居民出售这些组合屋。
在最近的一段YouTube视频中，Paolo Tiramani戴着棒球帽，穿着工装衬衫，卷起袖子露出肌肉发达的手臂，他说，自己的公司之所以陷入泥潭，是因为监管“太疯狂了......这主要是预想不到的功利性善举造成”。
制作了该视频和其他几个Boxabl相关视频的YouTube内容创作者Eliana Sheriff说，“除非他们能证明，除了在一个街区外买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工厂外，还有什么值得报道的点”，否则她不会进一步投入精力。
对早期投资者来说，快速生产可盈利产品的潜力是一大卖点。2020年，当Boxabl首次通过众筹筹集资金时，该公司告诉投资者，每套Casita的售价将为5万美元，净利润率为2万美元，即40%。
根据SEC公告，Boxabl去年亏损4,000万美元。据知情人士透露，该公司扩张得过快，在不知道是否有能力在全美销售产品之前，就在拉斯维加斯租下了三家大型工厂。
尽管Boxabl宣称等待交货的客户名单很长，但大多数客户都没有付定金。根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记录，只有不到10,300人付了定金，金额在100美元到49,500美元不等。
Boxabl首席执行官Paolo Tiramani于1月接受YouTube网红Eliana Sheriff采访时的截图。
图片来源：Eliana Sheriff
根据SEC公告，尽管Boxabl持续亏损，但Paolo Tiramani和Galiano Tiramani去年都拿到了29.75万美元的奖金，相当于二人59.5万美元年薪的50%。对于创始人通常主要以股票或期权形式获得报酬的初创公司来说，他们的薪水很高，这在公司内部引发了担忧。
该公司前战略投资副总裁Jennifer Katz在给另一名前员工的短信中写道：“这看起来确实像抢钱。”《华尔街日报》看到了该短信内容。Katz不予置评。
Boxabl根据《A条例》发售的股票所得款项约为7,500万美元。但由于Galiano Tiramani和Paolo Tiramani在发售后期出售了1,000万美元自持股票，Boxabl只获得了6,500万美元。该公司当年披露估值为34亿美元。
此次发行时，大多数投资者的买入价都是80美分。不过，Boxabl以仅仅一美分的价格发行了数量有限的股票。根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记录，以这一折价幅度买入最多股票的是Galiano Tiramani的妻子Shawna Maslak，她以2.7万美元的价格购入了190万股股票。Boxabl在向SEC提交的公告中没有披露Maslak有资格按照该最低价买入。
该公司正向SEC申请批准按照《A条例》再融资7,500万美元。该公司将在小型投资者支付的80美分股价基础上提供大幅折扣，以吸引更富有的投资者出资10亿美元，建造一个更大规模的Boxzilla工厂。
加拿大供应商Brave Control Solutions倒闭时，Boxabl又一次遭遇挫折，前者本应交付1,500万美元的自动化设备。Boxabl在4月份起诉了Brave，称Boxabl支付了800万美元，但从未收到任何设备。
Brave倒闭后，Galiano Tiramani在Facebook上发帖告诉投资者：“这让我陷入了寻找更好出路的困境。我想我找到了。”
他说：“一旦获准，我将分享一些我规划的新路径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