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极右翼不再对欧盟和欧元的存续构成威胁?
这种局面不同于2016年英国公投脱欧以及特朗普(Donald Trump)高举民族主义和保护主义大旗当选美国总统后,开始出现的全球化和超国家治理的整体退潮。
国民联盟前身是让-马里·勒庞(Jean-Marie Le Pen)于1972年成立的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当时他抨击穆斯林,否认大屠杀,并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Maastricht Treaty)代表“法国之死......是在国际主义技术官僚的办公室和国际金融家的窝点里秘密炮制出来的”。该条约为1999年欧元的诞生铺平了道路。
让-马里·勒庞的女儿玛丽娜·勒庞于2011年接手了国民阵线,随后于2015年驱逐了她的父亲,努力使国民阵线更容易为主流选民接受。但她承袭了父亲对移民、欧盟和欧元的敌意。
2009年始于希腊的债务危机暴露了欧元面临的深层次矛盾。在这个体系下,希腊和西班牙等通胀率较高的国家能够以与德国相当的低利率借贷,导致其不可持续的债务进一步增加。
然而,当时欧元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是因为公众支持的影响超过了欧元本身的经济缺陷: 公众担心他们的储蓄被重新换成不断贬值的本币。另外,英国脱欧造成的政治和经济混乱也让其他国家不愿步其后尘。这也是玛丽娜·勒庞在2017年总统大选中明显不敌马克龙的一个重要原因。
加之近年来通胀上升,更是加剧了对货币冒险主义的不信任。即使是对自由市场持怀疑态度的领导人,如新当选的墨西哥总统和再次当选的南非总统,也不得不申明将维持中央银行的独立性。特朗普如果在今年秋天当选,他如果像一些盟友提议的那样去试图削弱美联储的独立性,可能会发现不得人心。
近年来,右翼运动纷纷修正之前抛弃欧盟和欧元的计划,但同时继续坚决反对移民。“我们的对手、那些马克龙主义者指责我们支持法国脱欧、想要掌权以脱离欧盟,”国民联盟领军人物Jordan Bardella在5月说。但“马上要赢的人是不会离开谈判桌的”。若国民联盟赢得法国国民议会选举,Bardella可能会出任总理。
在之前的竞选活动中,国民联盟支持通过全民公投将法国法律置于欧盟法律之上,这有悖于欧盟的规定,但在这轮竞选活动中,国民联盟并未将这一承诺作为重点。
奉行民粹主义的自由党在荷兰秋季大选中获胜后,领导人维尔德斯(Geert Wilders)放弃了原本长期坚持的就欧盟成员国身份进行全民公投的要求。
梅洛尼(Giorgia Meloni)成为意大利总理后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从强烈批评欧盟转为与欧盟其他成员国合作,支持援助乌克兰的行动,并在解决意大利的财政问题方面进行合作。德国选择党(AfD)仍希望退出欧盟,这可能是该党在欧洲议会选举中表现不佳的原因之一。
一些极右翼政党对欧盟的认同可能只是权宜之计,而非真心这么认为。而且就算这种转变是真实的,他们仍然可能从内部瘫痪欧盟的决策,无论是在气候、难民政策还是对俄制裁方面,匈牙利领导人欧尔班(Viktor Orbán)多年来就是这样做的。
从支持法国企业获得政府合同到选择退出欧洲电力市场,国民联盟仍有许多立场与欧盟成员国身份相悖。
不过,关键的爆发点是法国并不稳固的财政状况。去年,法国的预算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5.5%,仅次于意大利,位居欧元区第二;该国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111%,位居欧元区第三。国民联盟之前提出的计划,包括削减能源增值税和撤销马克龙提高法定退休年龄的计划,可能会进一步增加赤字。
本周三,欧盟执行部门欧盟委员会通知巴黎方面,指出法国违反了欧盟3%的赤字率上限;按照规定,一旦超过限制即应就补救措施进行谈判。
长期以来,布鲁塞尔在赤字问题上一直对法国比较宽容,因为法国在政治和财政上都非常重要,不容失败。与国民联盟领导下的政府摊牌可能会破坏欧盟的公信力和凝聚力。
然而,即使对抗布鲁塞尔方面,国民联盟的回旋余地仍然受到欧元的限制。法国债券收益率上升的原因在于,与赤字占GDP比重较大的美国和英国不同,法国无法控制其举债所使用的货币,因此违约风险更大。(投资者可能还担心极左翼会取得胜利,因为极左翼支持增加支出,比如在住房和退休金等方面,而他们的相关计划更为激进。)
欧洲央行可以购买收益率大幅上升的成员国债券,前提是该国财政状况良好或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Evercore ISI的Krishna Guha认为,如果国民联盟的顽固不化导致整个欧元区的债券收益率飙升,欧洲央行可能会支持意大利等采取合作态度的国家的债券,但不会支持“造成压力的国家”,即法国。他在最近的一份报告中指出,这场动荡“几乎肯定会以国民联盟掌权的法国新政府倒台”或与布鲁塞尔“达成某种妥协而告终”。
勒庞和Bardella无疑明白这些制约因素,这可能就是他们开始给自己的计划留有余地,将公共审计结果为前提条件的原因。
极右翼政党可能想走一条与欧洲其他国家不同的道路,但如果他们想保住欧元,自由度就会受到限制。而选民们显然希望保住欧元。